左楼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剑站在门前,他看着兀述丧家之犬般的落魄背影,走过去一手将他拉了起来,欲让他出去,道:“你不用守在这儿,去煎药吧。”
兀述没有作声,转身便打算去煎药,却在出门的那一刻险些撞上了迎面跑来的白璇。
白璇喘着气,发髻有些散乱,站在对面怔怔地看了他一眼,还没等他开口,便一把将他推开进了屋。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白温景床前,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她难以置信攥住了白温景无力地垂在床边的手,嗓子里像堵了什么东西一样,让她有口难言。
过了许久,直到她看到白温景艰难地掀开了眼帘,她才颤抖着声音,轻声地叫了他一声。
白温景此刻已是回光返照了,他终于睁开眼,眼底带着光一般,凝视着白璇,白璇也静静地看着他,不知怎的,她现在却没了落泪的冲动,心里只余下一片彻头彻尾的茫然。
白温景试探地想抬起手去抚一下白璇的脸,却怎么也举不动手,白璇便低头凑过去,她嗅到白温景身上的药味,萦萦绕绕,直往她心底钻。
“爹……”
白温景缓慢地眨了眨眼,虚脱一般,忽地开口道:“璇儿莫哭了。”
白璇抬了抬眼皮,然后晃着白温景的手,笑道:“爹我没哭。”
白温景也没再说话,只是用尽了力气,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她的脸颊,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她,就好像从今往后再也看不到了一般。
时光都好像凝滞了,生老病死,也就是这一瞬间。
白温景虚虚地握着白璇的手,浅笑道:“说来也奇怪,有时候,爹爹总觉得你都不像你了,可过会儿再看,又好像还是那个样子。”
白璇怔住了,她有些慌乱地看着白温景,却见白温景挣扎着从枕下拿出了一封红笺。
“那年你刚出生时,我和你娘给你取了许多名字,都写在这纸上,可临到最后,还是觉得单名一个璇字最好听。”
白璇不知道白温景和她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她愣怔地看着白温景,似乎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不懂一样。
可白温景却也不再说了,他只把那红笺给了白璇,便让她去叫白岚进来。
白岚也不曾想到变故来得如此突然,她进屋看到白温景似乎一夕之间又苍老了好几岁的脸时,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在白璇从她身旁经过时,白岚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才走到了白温景床前。
可白璇却并未察觉白岚的动作,直到她走出了屋子,还是没能回过神来。她手心里紧攥着那红笺,却怎么也不敢打开去看一眼。
寒风裹挟着鹅毛般的大雪迎面吹来,枝头殷红如血的梅花星星点点落下,直到白璇听到屋里白岚一声惊呼时,她才终于缓缓地打开了手中红笺。
上面蝇头小楷只端端正正地写着两个字——白婳。
第101章
灵堂里烛火光芒微弱, 在细白窗纱上投下了深浅不一的暗影。
白璇静默地跪在牌位前,一动也不动, 像是睡着了一般, 连气息都带着几分虚弱。
忽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阵风雪带着寒意吹了进来, 白璇缓缓地睁开眼, 回头看向来人。
白岚手里端着一个小碟子,上面放了些点心, 她走到白璇身旁, 也像她一样跪了下来,然后将碟子小心翼翼地递到白璇面前。
“回来已经三天了……吃些东西罢。”
白璇看着那些做得再精致不过的点心却是一点食欲也提不起来,摇摇头将白岚的手推开,轻声道:“我吃不下。”
白岚无法, 只好把小碟子放到一旁,然后陪她一起守灵。
白璇见她也留了下来,只好随意捡了一块点心, 勉强尝了几口, 只觉味如嚼蜡。她一口一口地把那碟点心都吃了, 便对白岚道:“姐姐,我自己守着就好了, 你这段时间太过操劳,还是先去休息罢。”
白岚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不过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站起身, 将油灯挑亮了几分。
从临安回到姑苏这一路上,白璇都寡言少语, 不是独自在一旁出神,便是拿了本医书在马车上看,夜里也时常惊醒,日日睡不安稳。
白岚却没有那么多时间去陪她,因着白温景不知为何在临终前将整个山庄都托付给了她,甚至将庄主之位也给了她,这些时日以来,白岚忙得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
等她反应过来时,白璇却已变成了现在这般。也不知是否她太过多心,总觉得白璇近来待她,比从前要疏远了。
那时她听到白温景说出将山庄托付给她的那番话时,还来不及推拒,白温景便没了气息,即便她从心底里从未想过要如何,却也不得不听从白温景遗愿。可她最担心的,还是白璇会因此对她心存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