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憾，我们谈谈。”
沈憾心里的不安瞬间达到顶峰。他可以面对证监会的大批官员们面不改色，可以面对着外界滔天的质疑声神态自若，但是叶时晚的一句话就可以让他溃不成军。
他们俩闲暇时分会在各种地方谈天说地，沙发上，厨房里，庭院里……叶时晚或是靠在他怀里，或是趴在他背上，聊些有的没的，沈憾句句有回应，轻松愉悦。
偶尔不知谁来一句暗示，肌肤摩擦之间擦枪走火，两人就能浪上几个小时。
此时和叶时晚面对面坐在餐桌旁，再加上对方正襟危坐，表情严肃，沈憾颇有些坐立不安。
“怎么了？”
“我们谈谈麓素的问题。”叶时晚盯着他。
沈憾本该非常习惯这样的场景，毕竟和商业合作伙伴打交道基本都是这样。直视对方的眼睛是最有诚意也最有说服力的方式。
但是他此时却不敢去看叶时晚的眼睛，那人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他缴械投降，全盘托出。
但是叶时晚太了解他了。
“沈憾，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叶时晚逼着他抬头。
“麓素全是泡沫[1]，对不对？”
“……”
“从一开始就是，是不是？”
“……”
“这是一场巨大的庞氏骗局，是不是？”
“……”
此时无声胜有声，沈憾接连的沉默让叶时晚气得浑身发抖。
“你怎么敢……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叶时晚颤抖着闭上眼，沈憾一半的资产掌握在他手里，那一半资产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违规造假，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另一半也是这样，他理所当然地相信沈憾是不会违背他的良心的，就是这样一个被他视为金融天才的人，制造出一场巨大的泡沫，有多少人在泡沫的香气中醉生梦死，不知危难将至？
“我不知道。”沈憾说出了谈话开始以来的第一句话。
叶时晚说的没错，麓素从被借壳开始就是一场泡沫，这的确就是一场庞氏骗局，根本不存在什么收益，不过是以拆新墙补旧墙的方式，用新投资人的钱支付旧投资人的利息，所以才有限容——他需要越来越多而不是一下子太多的钱涌进来。而所有的钱，都在沈憾的账户里。
这个新兴的金融天才，四年前开始，就没再做过一笔交易。
“为什么？”叶时晚怔怔地看着他。他不缺钱，常安基金足够他挥霍几辈子了，何况沈憾本来也不是会随便花钱的公子哥，他利用庞氏骗局骗取大量资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不知道。”沈憾实话实说。他真的不知道。他并没有想过收购名实，是的，他想要一个真相，想要为母亲复仇，想要上官礼真自食恶果，但是收购名实对他的意义不大。他只是单纯地渴望金钱，他对金钱上了瘾，不是爱，是瘾。
他需要源源不断的金钱流入账户，需要看到账户里的数字逐渐变大，以此来获得一时的满足和安全感。
金钱让他的眼光愈发尖利，却严严实实地蒙蔽了他的心，灌进去越来越多的欲望。
这种欲望不断地膨胀，吞噬理智，泯灭良知，最后化为麓素这样一个巨大的泡沫。——不止是投资者，他自己也迷失在泡沫之中。
“沈憾……你的良心，什么时候被你扔了的？”叶时晚眼神都黯淡下来，轻轻一句话，涵盖了不知多少失望，把沈憾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没由来地心慌。
“时晚，我……”他想要解释，却发现辩无可辩。
这就是事实啊。
“我出去静静，你自己想想吧。”叶时晚没等他的解释，拿上车钥匙转头出门了，没理会沈憾“穿上外套”的提醒。
他思绪乱成一团杂线，不知从何捋起。
“喂，小北，现在有空吗？”叶时晚犹豫半天，还是给季缘北打了电话。
这件事不知道还能瞒多久，如果让沈憾现在直接公之于众，那就是直接把他往火坑里推。万一哪天真的揭发了，常安恐怕救不了麓素这把火，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帮沈憾把麓素的空缺补上一些，然后……看看季缘北有没有什么办法吧。
“怎么了？电话方便说吗？”对面一如既往地很快接了电话，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些疲惫。
“事儿有点大，电话恐怕说不太清楚，”他顿了一下，问道，“你现在很累吗？”
季缘北刚刚被冉南词一番折腾，现在困得不行，但是听到叶时晚说事情有些大时，还是强打起精神，“没有，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你在家吗？我过来吧。”叶时晚挂了电话，驱车向季缘北家的方向驶去。
季缘北在客厅等了两个小时，没等到门铃声，终于忍不住给人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