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汜笑得眼角弯弯,他自作主张,得意洋洋地去拍了拍余归桡的肩膀,心里涌上了一股说不清楚的满足与自豪感。
祁汜的眼睛几乎变成月牙的形状,他咧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无忧无虑、充满幸福地道——
“那好啊,你教我的话,我一定好好学。”
十多年过去,现在祁汜想来,认为余归桡身上真的有一股无法形容的君子之气,可能是因为家教良好,又足够聪明到洞察人世,所以才拥有他独特的温良恭谨。
余归桡冷漠是自然的,因为他是天才,他有俯视庸人的原生的自由;但余归桡的好却来自于他宝贵天性的善良。尽管祁汜跟得很辛苦,数度想要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但余归桡言出必行,真的分毫不懈地教了祁汜十多年,带着他一起走,亦师亦友,在与祁汜有关的每件事上,从来都能十分难得地多分出几分耐心,从来都认真而严肃。
真要说的话,其实任性的是祁汜,因为反复无常的是他而并非是余归桡。
余归桡是稳定的。
从前祁汜觉得无所谓,因为尚且年轻,对有志者事竟成还抱着理所当然的幻想,余归桡是稳定的,他对祁汜的好、严格、要求也是稳定的,祁汜一直都想要得更多,或者说已经习惯了所拥有的,所以他丢不掉,也丢不起。
可是现在祁汜太累了,所以不再那么想要了。
祁汜假期留在学校,没有回家,和一个在发烧时期来照顾自己的朋友顺理成章地谈起恋爱,但另一边也注意准备丰富学业资历,他参加了寒假培训营,每周将大量的时间花在报告和实验上,几乎每天回到宿舍倒头就睡。
而假期从来都是余归桡更忙的时候,他常需要利用这段时间在全球飞来飞去,没了学校琐事的束缚,余归桡忙得更加有价值了。
因为度过了一个璀璨而代价昂贵的元旦,祁汜觉得春节过不过也无所谓,索性就没有回家,不过令他觉得奇怪的是,今年家里也没有催促他回去过年,打电话的时候,父母也称他在学校忙自己的事就好,家这边没有事情的话也不必回。
祁汜虽然觉得奇怪,但男朋友是本地人,尽管在学校,祁汜的新年过得也并不孤单,所以也就没太将这件事往心里去。
开春过完年,北京还是很冷,似乎没有回暖的迹象,而新学期也立即给了祁汜一记当头棒喝。
他撑着发烧的脑袋胡乱填写的考试卷果然没有及格,明明是拿了一年级国奖的优秀学生,成绩单上却立马出现了一道鲜红的挂科。
祁汜对此倒是没有太意外,他考完的时候心里就隐约有不妙的预感,只是一直鸵鸟了一个假期,还希望能够侥幸飞过。
余归桡对此失望至极,他甚至亲自赶到祁汜的学校,让祁汜联系老师找到他的试卷,确定是祁汜咎由自取后才放弃,一言不发地走出教学楼。
祁汜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余归桡不像生气的样子,说实话祁汜也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好像对于余归桡来说,生气是种低等的情绪反应,这世上有什么事值得他这样动用情感。
可是余归桡不说话,总是让祁汜感觉到压力。
余归桡果然没有生气,沉默了半晌后,他对着祁汜,甚至还笑了笑,“这样子你不会再有机会保研了,挂科是红线,补考即便满分也不行。”
说完,余归桡转过头,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我再考虑其它的办法吧。”
祁汜的话几乎就到了嘴边,他很想说“那我不考了不行吗”,或者“我可以有其它更现实的选择”,但是看着余归桡的神色,这些话忽然都变成了难以宣之于口的疮口。
就在祁汜刚刚张口想要说话的时候,忽然手臂被人亲昵地一拉,一个长相清爽、比祁汜略高一些的男生揽过他的肩膀,笑着道:“你在这里啊?怎么不接电话?中午吃什么?”
祁汜的身体迅速地一僵,男生看见他面前站着的人,微微一愣,继而缓缓地道:“小汜,这是你朋友吗?”
余归桡微微皱着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祁汜心脏紧缩在一起,极度慌张,有些不知所措地道:“是。”
他不动声色地从半揽的怀抱中挣脱,勉强找回了声音,有些僵硬地对余归桡道:“这是我的同学,辛辰。”
辛辰有些茫然地看着祁汜,然后缓缓地收回手,点了点头,祁汜低声道:“这是我从小的朋友,余归桡。”
余归桡皱着眉,沉默地看着他们,过了一会儿,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发表意见,只是淡淡地道:“祁汜,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反省一下,认真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