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平时谈的最多的就是工作,这样的酒会社交目的太强,余归桡清楚,但并不感兴趣。
因此,毫无意外的,余归桡拒绝了Matteus的邀请,在对方一片多少有些夸张的长吁短叹中,余归桡自己回了宿舍。
蹭Matteus的车回来,实际上也是因为余归桡的手机快要没电,尽管知道充满电也并不会收到想要看见的消息,但关机就意味着拒绝了所有的可能性。
余归桡的宿舍是单间,其他人的是怎样他不清楚,不过他对此很满意。
沙漠的入夜很快,当黄昏被抛在车后,没过多久,窗外就已经群星降临。
按照道理来说,星星余归桡早就应该看腻了——银河在他脑中就像一个坐标图像,是最基础的背景,他不该再这么频繁地仰头。
可是智利很美,繁星就像填满幕布的细小碎屑,随处都是,扑面而来。
大气层几乎透明,天空宽广如穹顶覆盖,麦哲伦云肉眼可见,如同镶嵌在夜空中的云母。
由于时差原因,余归桡知道,自己实际没有和祁汜共享同一片星空,南北半球甚至连气候也不一样。
他不知道祁汜是冷是热,山顶空气的能见度如何,有没有刮风,小木屋内的望远镜是否还可正常运转,当日的云层厚度与光污染实际也未明,余归桡怀疑,祁汜最后收到的夜与银河,到底是不是美的。
可是祁汜并未回答他,余归桡无法从只言片语的信息中判断,但他不敢抱过大的期望,想来不会那么顺利。
在大部分现代人的生命中,大片的星星想要出现在城市的夜空里,被人发现,被人看见,本来就要依赖空气、水分、温度与湿度,还要光线与风向的配合,所以一颗星能得到一个人长久的注视,本来就是概率造就的奇迹。
这样的奇迹每天都在发生,可它还是奇迹。
余归桡没盯着窗外看太久,而是从冰箱中拿出一瓶啤酒,拿起只好一半电的手机,再次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没有携带帐篷,因为并不打算过夜,而是随便找了块宽广的空地席地而坐,这样一来,星空仿佛压在头顶,而人类只是静静地沉没在繁星下面。
因为安全问题,余归桡没有走得太远,因此过了一会儿,扬言要在酒会不醉不休的Matteus就不知道从何处窜了出来。
他怀里抱着好几瓶明显是从食堂顺来的啤酒,笑眯眯地坐到余归桡身旁。
余归桡倒也没拒绝,Matteus明显已经喝了很多,口齿不太清晰,半醉半醒的样子。
或许是太累了,因此余归桡也默许旁边的人颠三倒四地坐下来,听着他用丹麦语、英文、中文三语夹杂地嘟嘟囔囔,似乎也不觉得烦。
Matteus大概还记着白天的仇,终于借着酒劲发了出来,他有些好奇,又有些八卦地问道:“Yu,你白天到底在看什么?”
余归桡侧头看了一眼,Matteus抱着一个酒瓶,虽然在对着余归桡发发问,但是眼睛都眯了起来,显然注意力并不在这里,已经都快要睡着了。
本来平时并不会多言,但余归桡不知为何,在这一夜,忽然有了说话的愿望。
他淡淡地笑了笑,然后平精地回答道:“我在看企鹅的视频。”
“企鹅……?”即便是马上就要睡着了,Matteus还是对这答案作出了反应,他愣了愣道:“为什么看这个?”
“我在澳大利亚领养了一只企鹅,志愿者会定期发来养育企鹅长大的视频。”余归桡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两下,调出一段视频,拿到Matteus面前,道:“很可爱吧,叫卡戎。”
即便是已经喝得醉醺醺,Matteus还是展现了一个天文学家的本分,他眨了眨眼道:“你很喜欢冥王星?”
余归桡收回手机,想了想之后道:“一般。”
Matteus更加疑惑了,“那为什么养一只企鹅叫Charon?”
余归桡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因为这是一份生日礼物,这本来是个志愿项目,但我想他如果知道救助了一只小企鹅长大,一定很高兴。”
Matteus瞬间连睡意都没有了,震惊地道:“Yu,你结婚了吗?”
“没有。”余归桡笑了,“也不是什么罗曼蒂克的关系,我们从来都不是那样。”
身旁的Matteus沉默下来,而余归桡也不再管他是否在听,或者能否听懂,他仿佛是想起了往事,嘴角扬起了很淡的弧度,:“我小的时候,其实对天文并不感兴趣,我父亲因为做数论而闻名,实际并不太赞成我把天赋浪费在天文——他觉得是浪费,而且我当时确实对微分有特殊的兴趣,以为自己也会走上数学的道路。”
“但我十几岁的时候,曾收到一个寄错了的模型,拆开了才发现是什么,有一份回信一起寄了过来,所以我自然也就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