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舟却反问:“你不是之前认识我吗?说点实话都不敢说?”
……哪里是不敢,分明是说不出来。
秦羽忍不住头痛。
其实从一开始他们的关系就不是她告诉陆延舟的那样单纯,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陆延舟就相信了,从而就导致这段关系的走向越来越奇怪。
当然,秦羽不是没从中获得过好处,但需要知道的是,一个谎言但凡在人心中成立,后续就会有无数的谎言需要为此进行找补。
该不会现在就是付出代价的时候?
秦羽咽了下喉咙,试探:“我看是你自己心里早就有想法了。”
身边陷入沉默。
再开口时,陆延舟颓然道:“我是这种人吗?”
不知道,但她不能说。秦羽继续:“要是你哥真给你打击那么大的话,我这个外人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而顿了下,为了防止这家伙又自己拐进死胡同里,她赶紧岔开话题:“还有啊,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不应该开那种玩笑。刚才说掉下去的时候,我真的要吓死了。”
嗓音徐徐如水,为炎热的夏夜带来一丝温凉。
突然之间,陆延舟浸满酒意的心不再怦怦乱跳了。
“是吗?吓到了……”他缓慢咀嚼,“我以前摔过,从来没有人会有你这样的反应。”
“你朋友呢?魏金利?”
“那时候他不在。”陆延舟顿了顿,莫名地笑了声,“所以,没有。”
秦羽从未听他这样说起自己的过去,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的苍凉,带着一种深刻的萧索感。只是以陆延舟的身份,他怎么会这样的……孤独?
她心里一动,脱口:“那我说了,你可别再给我惹麻烦。”她刻意说得很官方,也很严重地往自己身上引,“而且我住的这地方可没你那边隔音好,你摔了不仅扰民,还大概率会害得我住不下去的。”
“住不下去啊,那干脆住我那儿?”
她差点跳起来:“我可——谢谢你了!”
身边静了静:“不客气。”开口时,有种熏然的温度,“还有,谢谢啊。”
他叹着,带着连自己都说不清的意图,手掌下意识地向身边挪动,终于触碰到一片绵软的肌肤。
这一次,柔和的夜幕见证了,是他主动抓住对方的胳膊。
而秦羽没有拒绝。
陆延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彻底睡去的,只知道理智再次归回时,他随便咽了下喉咙,痛感便像刀在肉上胡乱地刮,手指也忍不住蜷起,不留神在略显坚硬的皮质上抓了抓,才发现此刻他正躺在沙发上。
被酒精浸泡的思绪倏然涨潮,一幕幕的画面挥之不去——从安静的老旧楼道开始,感应灯在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中亮起又熄灭;他们肩并着肩坐下,不知过了多久又中心站起,只不过主要发力的却不是他;再后来,两人身影交叠着撞入狭窄的玄关,不知是谁脚下先绊到,差点双双跌倒。
想到这里,陆延舟脑门突地一跳,赶紧坐起来。
身后侧,晨光正穿过层层叠叠的窗帘缝隙倾泻而来,他低下头,身上盖着张浅蓝近乎发白的床单,此刻已经拢成一团,再从沙发边往下看,复合地板上破损的凹痕清晰可见。
耳边不期然地传来两句对话——
“这地方——嗝,怎么能住人?”
“当然比不上你家,躺好,不许动。”
一句带着醉醺醺的酒气,一句带着无可奈何的薄怒。
陆延舟啪地打了自己额头一下,低声:“什么鬼。”
显然那时候的秦羽也觉得不该与醉鬼论长短,很快扔来床单:“老实点。”随即就回房把门砰的一声合上。
他不由再次低头。
隔着发酵了大半晚刺鼻的酒气,鼻端仍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是温柔的清新好闻,与新国际公寓千篇一律的保洁芳香剂完全不同。
陆延舟忍不住又深吸了口,思绪重新钝下来,又过了一会,站起来。
狭小的客厅里,四方餐桌占据大半空间,剩下的两把椅子与快递盒随意摆放,令本就不太通畅的行动路线更为拥堵。
他勉强走动几步,不知道被什么给绊了一跤,咚的一下又差点摔倒,他赶紧稳住身形。
耳边空调呜呜地送风,可惜制冷效果并不好,陆延舟额头已经开始冒汗,而在不大的客厅里环顾好几遍,都没有找到遥控器。
他热得有些烦闷,看向边上,两侧各为一间紧闭房门的屋子,而往前看,就是连着玄关的防盗门,左右分为卫生间和厨房,各自空间都不算大。
这里全部面积加起来,恐怕连新国际公寓的三分之一都不到。陆延舟从没有住过这么逼仄的房子,他从冰箱里拿了瓶水,一边喝一边打量四周,等目光掠过布满点点霉斑的墙面,眉头更深地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