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毛巾每五分钟换一次,他给我换了一个小时。
见我醒了,他来摸我的头烫不烫,他那双平时温暖的手一直泡在冷水里,泡得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我抓着他的手贴在我的脸上,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啊?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忘了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了。
只记得他的手很冰,穿的衣服很少,有他陪着我,我睡得很踏实。
转眼又是一年冬,我同当初一样病得厉害,十五六岁时半夜搬个梯子来敲我的窗户、又像变戏法似的拿出药和糖饯子来哄着我吃下的少年,却没再来敲我的窗。
烧着烧着又想吃砂糖橘,以前冬天的时候,闻辰安总要买很多,买两箱,一箱留着过年,一箱给我吃。
我特别喜欢吃砂糖橘,酸酸甜甜的,勾人馋虫,总要吃完一箱才肯停嘴。
那橘子太小了,我一剥就汁水四溅的,还弄得我指甲盖黄黄的。
闻辰安知道我爱吃,也知道我嫌麻烦,所以就总是替我剥砂糖橘,连橘络都剥得干干净净的。
我不要他给我剥,我知道他有洁癖。
可我一说不要他给我剥,他就会拿个剥好的砂糖橘塞进我嘴里,来堵我的嘴。
他一边说着洁癖这种东西都是说给外人听的,一边认真地给我剥橘络。
他剥橘子的表情太认真,容易让人误会他是在研究一项伟大的实验。
砂糖橘吃多了手黄,每次吃完我都要丧着脸跟闻辰安抱怨自己变成“小黄人”了,但每次又都管不住自己的嘴。
闻辰安就笑着跟我说,洗一洗就好了,多喝水,过几天就白回来了。
然后转头又给我订一箱砂糖橘。
过年那段时间沃柑便宜,卖沃柑的人也多,闻辰安有一次出门给我带了几个回来,我一吃,爱上了。
个大,好剥,还酸酸甜甜的。
沃柑直接成为了我继砂糖橘之后的又一个心头好。
发现我爱上吃沃柑了之后,闻辰安又开始疯狂的买沃柑,年货储备从两箱砂糖橘变成了两箱砂糖橘加一箱沃柑。
闻辰安剥完了砂糖橘又继续给我剥沃柑,沉迷其中,乐此不疲。
沃柑好吃是好吃,就是和砂糖橘一样,吃多了手黄。
给我剥橘子的闻辰安也手黄。
两个“小黄人”。
想起这些,我又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咳。
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我以后都不要他帮我剥橘子了,这活儿太累了。
烧到最后不知是谁发现了我,扶起我来给我喂水。
我烧得没意识,就顺着勺子喝水,喝完了又咳,咳得停不下来。
后来终于睡着了,做了个梦,梦到小时候。
小时候的闻辰安很寡言,谁都不理,就只跟我一个人玩。我认为这其中有我俩从小一起长大的原因,但是我更倾向于认为是因为闻辰安只喜欢我。
那时候小孩子们都排挤他,他也不理会,就整天跟着我。
闻辰安只喜欢看书,不喜欢出去做游戏,这可憋坏了我,我就总是在他看书的时候在一旁捣乱。
后来?后来我拉着他玩起了电脑游戏,成功成为了他的手下败将。
自作孽不可活。
每逢过节的时候,我俩就互相去对方家里吃饭。
他妈妈包的饺子真的一绝,甩我妈不知道几条街。
哈哈哈,这话可不能被我妈听见了,今年过年还得和闻辰安回去吃饺子呢。
过节的饺子里都包着硬币,闻辰安总把自己那包着硬币的饺子偷偷塞给我,他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其实我早就发现了。
小时候他把包着硬币的饺子偷偷塞给我也就算了,长大之后他还要塞。
笨蛋,福气都塞给我一个人干嘛,我哪儿吃得消啊?
迷迷糊糊间我总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小小的闻辰安推开门进来:“小赵!饺子好了!”
我笑着从床上跳下来:“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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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醒来已是下午,屋外雪早已停了,树枝上挂着彩旗丝带,院里摆着许多花灯。
我撑着身子走出去,孩子们正在帮忙摆花灯,见我出来,苏韵然忙跑过来问我:“好些了吗?你可吓死我们了。”
我回她:“好多了——我得下去,找一找闻辰安。”
“找人?!”她瞪大了眼睛,双手张开拦住我,不许我去:“你还没好利索呢,可别瞎跑了,这大雪天的,人又不会走,明天再找也是一样的。”
我叹了口气,这病来得可真不巧。
年前终究是没能寻到闻辰安。
虽然下了雪山路难行,但来寺庙里参加烟火晚会的人却不少。
跟着师傅的指引,大家围着最大的那一盏花灯拜了拜,又朝着庙里的佛拜了拜,供了几柱香,磕了几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