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见姜老太太亲自进京, 她才算是吃了颗定心丸,在宫外等了许久, 见姜老太太从宫里出来,还是那样神采奕奕, 想来事情必有转圜,心中愈发安稳。
但她也不好多问, 于是只是上前搀住老太太,寒暄了片刻, 直到回到鹿园, 请了老太太到堂中上座吃茶, 姜郡公将旁边执事人都遣出去了。
她正想着怎样开口问好些,只见老太太悠悠喝了口茶,说道:“你也不必担心了,这算不得什么大事,我们战场上下来的,什么委屈没受过,年轻人经些事无妨。”
听她这话,郡公知道姜严著这事必然能有个好结果,于是也笑道:“我们不比老太太,经的事少,一听说这事,我慌得什么似的,只是毫无头绪地乱碰。”
随后又说了几句,念及老太太连日奔波辛苦,郡公便早早命人传了饭来,陪着老太太吃了两杯酒,早早送她到提前收拾齐整的东院休息去了。
果然就在姜老太太进宫后三日,凰平帝对江南道节度使弹劾案下了御旨,革姜严著江南道节度使一职,除开府仪同三司品级,罚没本人名下所有田庄房产,贬为六品裨将军,发回原籍蓟州看守城门。
姬燃听说了御旨上的内容,松了口气,从问斩到流放,到如今只是贬谪,这可是陛下大大开恩了。
她知道这段时间祁王也没闲着,派了许多人干涉御史台审案,只要置姜严著于死地,这次圣旨一下,祁王那边也熄了火,知道凰平帝还是没放下十三年前的御船旧案,而且又私下派了人前去调查。
这次的江南风波,果然给了祁王一记重创,不仅立储之事被搁置了,而且翻出的旧案对他往后的前程是个极大的威胁。
这天临近中午,姜严著才被带出监房,她出来后在前院偏房里换上了一身蓝布直裰,出来在堂上当着御史官的面,朝上阳宫的方向磕了三个头以谢皇恩,然后才走出御史台狱,上了郡公派来接她的小轿。
等进了鹿园,只见郡公正陪着姜老太太在正堂屋里喝茶,听说她回来了,郡公忙起身出来相迎,见她安然无恙,喜不自胜。
郡公搂着姜严著进了屋,她进来后大步走到老太太跟前行了礼:“给姥姥请安!我……”
姜老太太不等她说完,笑呵呵地扶她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说完也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站起来说道:“瘦多了,走,吃饭!今儿的菜是你姑妈亲自准备的,全都是你爱吃的。”
郡公也走上来搂住她的肩膀,一边搀着老太太,往花厅走去。
因凰平帝的御旨上有要求,不允许姜严著在京停留,接旨第二天就要上路回蓟州赴任,于是她当日晚上悄悄去了一趟随园,与姬燃见了一面。
到了随园,听姬燃细细说了,她才知道姒孟白的丰乐钱庄已经被查封了,其余产业由姬燃出资,让鸾镜儿出面买了下来,算是保住了一部分,但因他交出的证据事关江南道节度使府,现如今已被关押进大理寺狱了。
姜严著听完,半晌没说话,姬燃见状,劝道:“他的罪不重,我会替你打点,如今你这边虽然陛下已下了旨意,面上结案了,但祁王还没被废,我也还要再追查此事,将来才好给你翻案,所以只能让他先受些委屈。”
她心里明白,舍一个姒孟白的家业,让姬燃不必在其中牵涉过深,这是代价最小的办法,所以只是点点头,随后轻轻叹了口气,“陛下念着当年御船一案,此事还未完,眼下也不能高调行事,只好等来日再找机会。”
她两个又说了一回话,姜严著才悄悄离开随园,第二日一早,郡公亲自上车,送姜老太太和姜严著一起出了城,在城外短亭看着她们走远了,才转道回城。
姜严著还是骑着马,跟在老太太的车边走着,如今已经过了立冬,天气愈发冷了,尤其往北走的路上,寒风一阵紧似一阵,姜严著在马上被风吹得低了头,只能看着眼下的路往前走着。
就在她离开洛阳后没几天,姒孟白的案子也已经审完了,因他没有官身,所以罚没了本人名下所剩不多的田宅地产,并判处十年徒刑,这日也被大理寺狱移送出了洛阳。
因洛阳城内寸土寸金,仅有的三个监狱都是用来关押待审案犯的,一旦判了,都会被移交到其他地区的牢狱中,姒孟白则又被分到了洛阳北面的安阳大牢收押。
他被转送走的这日,正好是洛阳城内各行当商贾开年货商会,姒孟白和他的丰乐钱庄自然成了席间最热门的话题。
洛阳城第二大的钱庄东家这天也在席上,整个人眉飞色舞,频频跟众人碰杯,自从丰乐钱庄倒了,这第二大钱庄已成了洛阳第一大钱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