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哲为查清朱元香的死因,已偷偷潜进过义庄一次,但前一次来时正值午后,守卫严密,他不过绕着停尸房转了一圈,熟悉了一下里面的情形,为避免暴露便及时撤离了。
此次乃是半夜,守卫自然松散了许多,抬眼看过去,四下里影影绰绰,除了前门两个玩叶子戏的差役,再不见一个人影。
楚哲直接避开了前门,从后门而入,轻车熟路地穿过几处屋子,直接到达了停尸房。
屋内黑漆漆的,还飘着一股浓重的酒味,义庄靠酒的浸泡来防止尸体过早腐败发臭,这法子倒也是凑效的。
楚哲打燃了随手携带的火折子,一豆光亮顷刻间洒向屋内,入目是鳞次栉比的木架以及上面摆放的尸体,尸体皆覆着白布,头朝东、脚朝西,看上去整整齐齐甚是壮观。
他环视了一圈,发现门口还立着一个木柜,打开木柜的抽屉,里面放置着尸体的登记名册。
随后他便轻易地在最里边的木架上找到朱元香的尸体,掀开白布,借着火折子的光亮查探了一番,并没找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他特意将光亮往朱元香的脖颈处照了照,上面不只没有勒痕,且还惨白惨白的,那忤作赵远曾言,凶手完全可以通过冰敷来消除颈部淤痕,这未免也消除得太干净了些。
赵远这个人,其背后怕是也有些蹊跷。
楚哲看着朱元香的尸体,又想到最近的两次刺杀,对这件案子的疑惑也愈来愈深了。
回到云溪苑时天已大亮。
邹伯见主子大清早从外头进来,略略吃了一惊,待他在正房内坐下,忙进屋禀报:“世子,那郑家姑娘听闻你受了伤,特意差人送了些药材过来,说是能让世子好得快一些。”
楚哲想也没想:“扔了。”
“是。”邹伯又抬眼看了看他的伤:“世子的伤应是无大碍的,老奴再给你换一次药吧,估计换完这次,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楚哲低头饮了一口茶水,没吭声。
邹伯知晓他的性子,这神情全当是默认了,于是转身拿了伤药与绷带过来,一边换药一边絮絮叨叨:“今日国公府的周公子纳妾,听闻吉时就定在午时,世子是去,还是不去?”
楚哲气息发颤地滚了滚喉头,仍是没吭声,目光盯着不远处的屏风,面上如覆千尺寒冰。
邹伯抬头看了眼年轻的主子,继续絮叨:“世子没经历过男女之事,当是有所不知,这两人哪怕再疏远隔膜,若是行完了礼入完了洞房,这关系也就是铁板上钉钉再改变不得了,姜姑娘与周公子虽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但……”
话未说完,只见楚哲“嗖”的一声站起来,扯落本已缠上手臂的绷带,沉声开口:“已经快好了,不用上药了。”随后抿了抿唇:“备车,去国公府。”
邹伯苍老的眸子精光一闪,寻思着世子这是终于想明白了么?嘴上忙应了声:“哎,老奴这就去牵马备车。”
马车很快停在了云溪苑门口,楚哲提起衣摆大步跨上车,邹伯一甩响鞭,朝着国公府的方向飞驰而去。
同时赶往国公府的,还有新科状元迟明轩。
他早探听到今日国公府要举办纳妾之礼,便提前去赌坊找到了姜大鹏。
那会儿姜大鹏手气败得不行,一连输了二两银子也不见好转,嘴里正骂骂咧咧,忽感觉有人在拍他的背,刚要转头骂一句“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凝神一看,竟是新科状元迟明轩。
姜大鹏虽仍是心头不大快活,但还是挤出一丝笑意:“迟大人怎的也到这赌坊来了,莫非也爱耍这点儿乐子?”
迟明轩客气地抱拳行礼:“实不相瞒,今日晚辈是专程来找伯父的。”
“找我何事?”
迟明轩话不多说,从兜里掏出二十两银子,递给姜大鹏:“这银子是晚辈孝敬伯父的,还请伯父笑纳。”
姜大鹏一见到银子便两眼放光,哪还有不接受的道理,忙不迭拿过钱袋,直往衣兜里塞,嘴里还不忘客套两句:“迟大人有话尽管说,这么客气做甚。”
迟明轩微微一笑:“此处嘈杂,还请伯父借一步说话。”随后便领着姜大鹏出了赌坊,上了停在路边的马车。
待二人在车内坐下,迟明轩也不绕弯子,直接将姜欣然被侯府世子送给国公府嫡长孙为妾之事一一道明。
继而跪地行大礼,掷地有声地表明态度,“晚辈自小便拜孟先生为师,和欣然一块儿长大,与她算是青梅竹马,对比那些王公卿相家的子弟,晚辈出身确实低了些,但晚辈如今已经高中,且即将入朝为官,未来只要脚踏实地必能搏出一方天地,晚辈对欣然早已是情根深种,非她不娶,相信以后也能护她一生周全,此事还望伯父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