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纸的碎片, 零零碎碎, 落了一地。
从此刻起,他不想再要这假的姜欣然,他要夺回她的真身。
此时府衙监牢里。
赵德已被押至戒律房,双臂被绑缚在戒具上,衣衫褴褛, 浑身是血,形容异常狼狈, 一看便知已承受多次酷刑。
离他约三尺远之处, 楚哲神色冷峻地坐于太师椅上, 因身上也还有未愈之伤,面色略显苍白,但桃花眼里的光却凛然不可侵犯:“听闻你嘴甚严,今日我便不与你绕弯子了。”
赵德不屑一笑,露出齿间的血迹:“不管楚世子绕不绕弯子,该说的,不该说的,老奴都说尽了。”
楚哲提起一枚用细绳串好的铜月亮:“这个,你从前时时佩戴在身,对吧?”
赵德缓了口气:“不过一个小物件儿而已,有何稀奇?”
楚哲也不屑一笑,视线下压,凝视着他:“我这儿倒还有好几枚这样的铜月亮。”
赵德淡然地朝地上吐了口血沫子,没吭声。
“我知你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因你想护另一个人的周全。”
“老奴想护的那个人早被处决了,她还是楚世子的继母呢。”
“就凭你这点小伎俩,还想骗过旁人的眼睛?”楚哲斜睨了他一眼,缓缓从太师椅上起身,提起长腿,行至赵德跟前。
他身形高大,一身凛然的气势令人胆寒,哪怕是老谋深算如赵德,眸中也不由得闪过一抹怯意,“老奴……不知道楚世子在说什么。”
楚哲冷冷一笑:“既然你想嘴硬到底,那就由我亲口来道出你的真面目吧。”他将身体微微前倾,又朝他凑近了两寸:“你真正爱慕的人,并非柳氏,而是宫里的德妃娘娘。”
话一落音,赵德神情大震,被高高绑缚的手臂也不停地晃荡起来:“楚世子当真是……要折煞老奴了,老奴除非吃了豹子胆,否则怎敢生出此等妄念。”
楚哲沉静地盯着他:“你在少时便生出此等妄念,只可惜,当年的郑文茵,却嫁进了当年的誉王府,你求而不得痛不欲生,最后甘愿成为郑府的马前卒,誓要将心爱之人送上最尊贵的位置,此后一切事情如你们所谋划的那般,誉王顺利成为储君,并在先皇驾崩后登基成为当今皇上,而郑文茵也理所当然地成为如今的德妃娘娘。”
赵德浑身都在瑟缩发颤,气息也跟着发紧:“楚世子竟说出如此……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实在是枉顾皇恩。”
“看来你还是不想承认了,那我就继续说了。”楚哲转身负手踱了两步:“你为了时常能见一见德妃娘娘,不惜净身去宫里当差,随后也顺势成为郑家安插在皇上身边的眼线,为了避嫌,你还特意选了离承晖殿相邻的留香殿去侍奉,是或不是?”
赵德的神思已处于崩溃边缘,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胡言乱语,简直是胡言乱语。”
楚哲再次转过身来,睥睨着他:“我是否是胡言乱语你心知肚明,倘若没有足够的证据,我又怎能言中你这么多往事?”
赵德缓了缓,堪堪稳住心神,嘴角浮出一抹得意:“你言不言中有何相干,如今大局已定,郑家乃是有从龙之功的功臣,你又能奈他何?”
楚哲淡然一笑:“赵德啊赵德,你都这把年纪了,在宫中的时间远在我之上,对皇上的性情也该了如指掌才对,皇上虽感念功臣,却也最痛恨那帮混淆黑白谋害良臣之人,倘若他知道你们的那些手段。”他咬了咬牙,语气狠厉了几分:“知道你们私铸兵器来陷害他的兄长,并打算接着来陷害他的孩儿,你觉得皇上会饶过你们吗?”
赵德绷着面色,沉默了片刻,随后苟下背,猛咳了一声,霎时有血从他的嘴角滴下来,落到了他胸前的衣襟上,“老奴早已是将死之人,楚世子不必在此危言耸听。”
“你死了事小,你想保护的人怕是要摊上大事了。”
赵德眸中溢出一抹凶光:“你什么意思?”
楚哲仍是神色淡然,嘴角一弯,语气戏谑:“若是我将自己所掌握的证据呈到皇上跟前,德公公觉得是郑家能从中摘干净,还是德妃娘娘能从中摘干净?”
赵德的胸脯上下起伏,咬牙愤恨地问:“楚哲,你究竟想怎样?”
楚哲微微一笑:“你若是想保住德妃娘娘,不如,我给你指一条明路?”
赵德缓了口气,稳住自己被绑缚的身子:“我凭什么信你?”
楚哲淡然地看着他:“你有的选吗?”
赵德双目赤红,愤恨地盯着他,好似恨不能一口吃了他。
楚哲却戏谑一笑:“皇上多年来对德妃娘娘宠爱有加,只要是她想要的,他便尽全力给,就连承晖殿里吃的用的,也皆与旁人不同,这一点,怕是连皇后娘娘都要望尘莫及,但若是皇上某一日发现,他爱了多年的女人,从未有一日爱过他,且还一直在背后算计他的皇权,你觉得皇上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