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淑娴虽心有不甘,却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得由她拽着,半拖半拉地跟在了她身后。
李春娘拾起地上的外衣,拍了拍泥灰,摇了摇头,也跟着行往马车的方向。
车内多了位浑身湿透的女眷,姜欣然便让弟弟与胡大挤在前室去坐了,马车继续往前疾行,不一会儿便到了见明坊的后院门口。
玉儿欢欢喜喜地出来迎接,一张脸都快笑烂了,亲亲热热地唤夫人,又唤小公子,但在看到郑淑娴的瞬间却面色滞住,不解地看了眼主子,扁了扁嘴,也不敢多问,转头去帮着从车上拿行李了。
当晚,姜欣然将母亲与弟弟在后院安顿妥当,又让郑淑娴住进了一间相对僻静的屋子,所有的生活用具也都准备齐备,总算是诸事顺利。
晚膳有李春娘搭把手,丰盛的菜肴做了一满桌,一大家子人围在膳房的餐桌旁,就等着开吃了。
玉儿悻悻地入得屋来:“姑娘,郑家姑娘架子端得可高了,人家说不想用膳呢。”
姜欣然斜了玉儿一眼,抿嘴笑了笑:“那你先过来吃,我给她送过去便是。”
玉儿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她还当我们这儿是郑府呢,想我们这一群人都围着她转呢。”
李春娘拉了玉儿一把:“你且坐下,少说两句。”说完拿出碗碟筷箸,将菜肴一一盛好,放进食盒后递到姜欣然手上:“你给那姑娘送去吧,与她说话时也注意言语,莫说重了,莫又伤了她,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知道了母亲。”姜欣然接过食盒,转身去送饭。
郑淑娴自进了这间屋子,便一直坐在床沿一动不动,屋内门窗紧闭,光线幽暗,像座墓穴一般。
其实她的心早已是一座墓穴了。
她今日本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偏偏被姜欣然拦下了。
她俨然已无路可走,唯有死,才能让自己摆脱当前的困境。
可姜欣然的话又提醒了她,若没解决掉腹中的孩儿,她到死也势必要成为京城的笑话。
屋门“吱呀”了一声,泄进一缕光亮,那光亮好似也带着沉闷与压抑。
姜欣然提着食盒进屋,随意地扫了眼坐于床沿的她,抬手将食盒置于小几上,语气仍是毫不客气:“我告诉你郑淑娴,让你白吃白住地待在这儿,可不是让你来做主子的,若是你吃饭要哄喝茶要劝,我便趁早将你送回松江河算了。”
郑淑娴将单凤眼眯成一条细线,怔怔地盯着门口那缕光亮:“早知楚哥哥有一天会放你自由,我就该再多点儿耐心的。”
姜欣然冷笑一声:“你现在重新积攒耐心也不迟。”
郑淑娴好一会儿没吭声,片刻后才果断开口:“帮我去弄打胎药,腹中的孩儿不能留。”
“你为何不找孩子的父亲来解决?”
郑淑娴这才扭头看她,“姜欣然,不该问的,你最好别问,反正问了,我也不会说。”那高高在上的姿态,简直与当初的楚哲如出一辙。
“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
“行,那就好生吃饭吧。”
“姜欣然。”郑淑娴仍冷冷地看着她:“你帮我,我不会感激你的,你哪怕生意做得再大,也终究不过是个贩子而已,你配不上我的感激。”
姜欣然觉得这个狼狈的女人简直是可怜之极,“郑淑娴你也听好了,我虽是个贩子,比不得你出身高贵,但我却活得比你自在百倍、千倍,我救你,也并不指望你感激什么,我不过是怜悯你而已。”说完她转身就往屋外走。
郑淑娴握着拳,气得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颤:“你等等。”
“你还有何事?”
郑淑娴缓了口气:“我住在你这儿的事,不得让任何人知晓,尤其是……郑府的人,还有,弄打胎药的事,也不得让任何人知晓。”
姜欣然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没想到你竟将这张脸面,看得比命都重要。”说完也没再理会她,径直出了屋子。
侯府书房里,楚哲正在饮茶,自己与自己对奕。
丁秋生立于一旁:“世子,姜姑娘正在托人四处弄打胎药。”
楚哲刚饮进一口茶水,“噗”的一声又将那茶水喷了出来,弄得衣襟和棋盘都湿了。
丁秋生赶忙拿了巾子替主子擦拭。
楚哲一把推开他,厉声问:“你刚说什么?”
丁秋生一愣:“哦,奴……奴刚说姜姑娘在弄打胎药呢。”后又猛的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不过这药不是给她自己的,是给郑姑娘的。”
楚哲微蹙眉头:“郑淑娴?”
“是的,听胡大说,姜姑娘在去李子口接她母亲和弟弟的途中,遇到那身怀六甲的郑姑娘要跳河,姜姑娘心善,救下了她,还将她收留了,这几日正托人给她弄打胎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