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明轩咬了咬牙,解下自己的腰牌,大喝一声,“玉儿姑娘,你且拿着我的腰牌去府衙找人。”
玉儿大声应了个“是”,刚要伸手接过腰牌,流光阁掌柜苏庭玉突然出得门来,扫了一眼围观的人群,继而扭头看向迟明轩:“不过是妇人间的口舌之争而已,怎的还劳烦迟大人亲自出面教训了?”
迟明轩扭头看他,言语里毫不客气:“哪怕是口舌之争,其中也有是非曲直之分,令正都这般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了,掌柜不但不出面制止,且还能安坐于室,实在令人汗颜。”
苏庭玉神色自若地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大黄牙,“迟大人竟想让府衙的官差来拿人,当真是关心则乱啦,请问迟大人,内子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亦或是伤人了?她可是什么都没做呀,她不过是与人起了口舌之争,心头委屈胡乱叫嚷了几句,府衙凭何将人拿下?”
他说着徐徐走下店前的台阶:“迟大人身为翰林院的人,可别动不动就拿府衙来吓唬咱们小老百姓啊,更别动不动就拿芝麻绿豆般的小事来浪费府衙的人力与物力啊。”
“你……”迟明轩一时竟被堵得无话可说。
苏庭玉面上露出得意之色,今日之闹剧,正是他故意唆使乌氏所为。
通过这些时日的查探,他已掌握了姜欣然大部分的信息,一个李子口的鱼贩子而已,一个被侯府世子驱逐的妾氏而已,至于她如何拿下的这间店面,他不用脑子想也能明白了,美艳妇人嘛,无非是以色侍人暂时得个甜头而已。
一个没背景没靠山的女人想与他斗法,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他压根儿都不用亲自出面,只需让乌氏每日与她闹一闹,吵一吵,让其日不能安、夜不能眠,自然就待不下去了。
姜欣然也上前一步,神色自若地看向苏庭玉:“苏夫人今日的行为可不是胡乱叫嚷几句这么简单,她这是骂人,骂民妇为‘狐媚妖精’、‘狐媚贱妇’,苏掌柜行商多年,莫非连大周律法都不知么,在《刑律四·骂詈》中规定,凡骂人者笞一十,所以今日事虽小,但府衙完全有理由将人拿下?”
“姜掌柜,你当真是脸皮好厚啊,竟还有脸提起大周律法。”苏庭玉冷笑一声,面朝围观的人群拱了拱拳:“大家可知这位美艳掌柜是谁么?”
众人早就留意到姜欣然的美貌了,有人馋涎欲滴,有人心生爱慕,有人妒意翻涌,还有人钦慕向往,眼下见苏庭玉如此相问,不禁纷纷反问“谁啊”、“是谁”、“说嘛”。
姜欣然看了眼众人,再看向苏庭玉,虽面上神色不变,心里却并不知他究竟在玩什么鬼把戏。
苏庭玉得意地与她对视一眼,继而露出唇间的黄牙:“她,不过是被侯府世子驱逐的一个妾室而已,大周律法中什么样的妾室会被驱逐呢,不孝公婆、善妒、偷盗、无子,最后便是淫/乱,不知姜掌柜犯的是哪一条?亦或是哪几条呢?”
围观的人群闻言又是一阵议论。
“红颜祸水,果然如此啊。”
“看上去容色倾城,没想到竟是个被驱逐的妇人。”
“看来,沉溺美色终就是罪过啊。”
……
姜欣然气得卷起小手,手心里又冒出了一层细汗:“没想到,苏掌柜为了霸占一间店铺,竟到了如此不择手段的地步。”
迟明轩也愤怒地绷着面色:“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苏掌柜莫非是想犯《大周律》里的造谣罪么?”
苏庭玉咧嘴一笑,黄牙呲得更明显了,眉眼里皆是得意:“迟大人若是觉得草民在造谣,大可去府衙查一查名册。”
迟明轩握紧拳,疑惑地看向姜欣然。
此时姜欣然也绷着面色,抿着唇,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不能承认自己是被驱逐,毕竟那么多人在围观呢;她也不能否认自己被驱逐,毕竟立女户的文书以此为依据,事情一时有些骑虎难下。
正对面的云兮酒楼里,楚哲正坐于窗前,已默然地饮下了好几杯茶水,因为隐忍的愤怒,端着茶杯的手臂在微微发颤,那杯中的茶水也跟着轻轻晃荡。
当初为了更顺利地给姜欣然立女户,他才在理由那一栏填写了“驱逐”,没成想,竟被人拿来大作文章。
丁秋生看得有些着急,已连催好几次了:“世子,您要不要去帮帮姜姑娘?”
他沉默着,不吭声。
他当然想帮,若是放在以前,他定会第一时间冲出去替她挡住这些中伤,可是现在他犹豫了。
他不知道,他冒然出现时,她会不会高兴,会不会觉得不自在?她的意愿是什么,会希望他出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