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他昨夜丧心病狂地在她身上索取时留下的印记。
楚哲愧疚得深吸了口气,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掠过她的背,语气里满是心疼:“我……对不起。”
姜欣然双臂护在胸前,将被子残留的一角捂在身上:“只要世子性命无碍,奴这些皮外伤算不得事儿。”
“痛吗?”
姜欣然摇头:“不痛。”其实浑身都痛。
他的气息微微发颤,低头,在她伤痕累累的背上轻轻落了一吻,“姜欣然,这次,是我不对。”
姜欣然感觉到后背一片温热,身子不由得一紧,头垂得更低了:“世子不过是中了别人的算计,没有不对,奴也不过是出于道义救下世子,世子不必过于自责。”
“道义?”楚哲略略一怔,抬手将扯落的被子重新覆在她背上,低声问,“难道在你心里,没有……别的吗?”没有喜欢、没有爱慕吗?
姜欣然将身上的被子拉紧,坦然地看向他,一双杏眼里光影跃动,清澈、磊落:“世子对奴有救命之恩,没有世子,奴怕是早就死在外头了,所以当世子危难之时,奴自然也要全力以赴地来救助。”
楚哲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犯堵,提腿转身下了床,背朝她站在床前的空地上,“但你……如今已是我的人了。”
姜欣然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嗫嚅着:“奴……不觉得自己会是任何谁的人……奴只会是属于自己。”
楚哲无措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口,懊恼与愧疚两种情绪在心底交织,她明明已经是他的人了,她却还要这般将他推开,当真看不透这个女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姜换然,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姜欣然被问得一懵:“奴在想,究竟是何人给世子下毒?会不会是郑淑娴?”
楚哲也被她答非所问的话弄得一懵,不由得扭头看她,这才发现不只她背上,连她下颌处的脖子上也有一块他咬出的淤痕,心底的愧疚再次汹涌而来,罢了,都由着她吧。
他抿了抿唇:“单凭郑淑娴一个人怕是还没这个胆量,背后必有助力之人,待我将其揪出来,定要让她们数倍偿还。”
话刚落音,便听邹伯在屋外禀报:“世子,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三姑娘出事了。”
楚哲闻言看了眼姜欣然:“你再歇息一会儿,我出去看看。”说着转身出屋,并轻轻带上屋门。
邹伯哈着白气迎上来,眼角泛红:“世子,三姑娘,殁了。”
楚哲如遭五雷轰顶:“你说什么?”
“事发突然,但眼下三姑娘的遗体已拖到主院放着了。”
楚哲身子软了一下,气息发颤:“究竟发生了何事?”
“听府里的牛二说,昨日大门口出现过一辆来接姜姨娘的马车,那车夫谎称世子在醉仙楼多饮了些酒水,特意让姨娘过去接回来,三姑娘见天冷,想替姨娘去醉仙楼接世子,于是坐上了这辆马车,之后……便被发现落在了灵山的悬崖下。”
楚哲握拳转身就朝主院的方向走,边走边问:“谁在灵山发现的她?”
邹伯提着那条瘸腿急火火地跟在他后头:“听主院的人说,是一江湖人士。”
此时主院也是一团混乱,柳若施早哭得晕死了过去,楚玉书神色灰败地呆坐在正厅门口,像痴呆了一般,不哭、不言,四下里正有婢子小厮们忙着布置灵堂。
楚桃的尸体暂被停放在正厅的门口,底下垫着草席,身上覆着白布,一个如此乍乍呼呼爱笑爱闹的女子,此时竟那么安静地躺在了冰冷的地上,从头到脚,躺得笔直。
鲁氏坐在她身侧,哭得一声接一声,“天爷啊,我的桃桃还这般小,你何故要收走了她,你何不将我这老命收了去啊天爷,你竟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守在一旁的婢子也忍不住抹眼泪。
孙姑姑哽咽地劝鲁氏:“老夫人,您的身子骨要紧,可得要节哀呀。”
鲁氏却只顾着哭,停也停不下来。
楚哲阔步行至楚桃的尸身旁,蹲下来,轻轻揭开那覆着的白布,小姑娘清丽的面容缓缓呈现出来,格外的白皙,也格外的安祥,仿佛睡着了一般,眼睫微微卷曲着,嘴角好似还藏着一抹笑意。
他从未见过妹妹睡着的样子,也从未这般细细地看过她的长相,她从小就是个讨人厌的跟屁虫,总是蹬着两条小短腿跟在他身后,嘴里还嚷着“哥哥你等等我,等等我”。
为此,她没少挨柳若施的责罚,要么是被骂,要么是抄经书,但挨完罚,她丝毫不长记性,头一转,又跟在哥哥的屁股后头了。
在这座偌大而冷酷的府邸里,小姑娘曾是他心里唯一的慰藉与牵挂,但自此之后,这份慰藉与牵挂便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人喊他“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