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那阵子,对方的妻子还威胁过易星辰,叫她管好自己的妈妈。
易星辰很慌乱也很委屈,她当时才十一岁,这种令她三观尽毁的事叫她怎么管?她一个孩子,又怎能左右得了大人的思想。
这件事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也不了了之,直到某天,夏雨萍带回来一个叫李邵民的男人。
两人在领证前就已经同居了,那时易星辰才上小学六年级,三人挤在一间狭小的公租房里。
房子很小,一室一厅不带厕所和厨房。家里只有一张床,易星辰睡在床上,两人便在床下打了个地铺。
她经常会在半夜里听到奇怪的声响,每到这种时候,她只能躲在被子里颤颤地发抖,听着自己的母亲雌伏在别的男人身下。
愤怒、恐惧和绝望,各种情绪及感官被无限放大,无孔不入地裹挟着这副小小的身躯。
易星辰很害怕,她时常担心若是妈妈哪天不在家,这个陌生的男人会不会爬上自己的床。
为此,她几乎每天都提心吊胆地活在恐惧里,终日惶惶不安。
易星辰明白,母亲有重新追求幸福的权利。但她始终觉得,自己从没被父母重视过,在他们的眼里,她不过就是个错误,是个拖油瓶。
这个想法,在她无意间从家里翻出一张结婚证之后,被狠狠地证实。
夏雨萍和李邵民领证了。
她没有告诉易星辰,没有问过她,“你喜不喜欢这个叔叔?”、“小辰,如果妈妈再婚,你会介意吗?”
其实,如果妈妈真的来问她,她又怎么会不同意呢?她要的,不过只是一个态度而已。
但夏雨萍什么也没对她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冷冰冰的证书告诉她答案。
易星辰攥紧手里的结婚证,小小的身躯此时更显单薄:“妈妈结婚了,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从那时起,她便告诉自己。
易星辰,你没有家了。
……
日子就这样过了一年。
忽然有一天,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在消失几年后又回来了,她才在十二岁那年搬去与易彬同住,离开了夏雨萍。
长大以后。
尽管不跟母亲住在一起,易星辰也没少处理他俩之间的感情纠纷,那些既荒唐又鸡毛蒜皮的破事,桩桩件件,她都懒得去细数。
不知今天又要闹哪一出。
易星辰盯着夏雨萍,耐着性子问:“他人呢?”
“我不知道!那狗杂种已经一个月没回来了!肯定又去赌了!!”
夏雨萍瞪着猩红的双目,哭得更大声:“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女儿不管我!那王八蛋还要来偷光我的棺材本——”
“够了!!”易星辰瞬间爆发,她压了压火气,尽量不让自己情绪失控:“当初我怎么跟你说的,他就是个无赖,你非要跟他结婚,还瞒着我,现在吃到苦头了?”
夏雨萍被噎得说不出话,索性闭上眼,不管不顾地骂着老天爷。
她早年住过精神病院,性情异于常人受不了任何刺激,一旦情绪失控,便根本不理会旁人说了什么,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怨天尤人。仿佛是这个世界对不起她,而她一点错也没有。
易星辰沉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办,说不管她,可难道真的能不管么?
“离婚吧,协议我来写。”
闻言,夏雨萍才停止了哭声。
……
二人把屋子收拾干净,易星辰才从母亲家出来,夏雨萍想留她吃晚饭,她本能地拒绝了。
其实,易星辰有时也觉得自己很冷血,毕竟那是和她流着相同血液的母亲,可她实在无法挣脱那道隐形的枷锁,做不到与她和睦共处。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你拼了命地想要靠近一个人,却发现你已经没有了爱人的能力。
人之初,性本善。
每个人出生时都如同一张白纸,在我们对这个世界还未形成任何概念时,那些最初在成长环境中所接触到的东西,会慢慢渗透进我们的潜意识里,无论好坏。
就好比我们还在咿呀学语时,大人们教什么,我们就能学到什么。它就像细胞一样隐藏在你身体的每个角落,你可能意识不到它的存在,但它永远不会消失。
时过境迁。
易星辰的父亲也早在三年前因肝癌去世,孰是孰非,如今也辩不出个结果。母亲渐渐老去,本能地像个孩子一样想要依靠她,她也感觉得到。
只是。
她充其量只能为夏雨萍提供经济上的照顾,给她买了房,帮她处理生活及感情上的诸多矛盾。
至于其他的。
恐怕也给不了了。
易星辰时常在想,如果她从小生长在一个健康的原生家庭,或许现在就不会那么孤僻,性格会更阳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