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静止。
顾稳的视线无意间扫过她，心里有些无奈，因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穆原野。
他十七岁时认识穆原野。
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穆原野就是一副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模样。
她不在意任何人，更没有在意的事物。当大家都在享受校园生活的同时，只有她没日没夜地泡在图书馆里，拼了命似的读书，活得就像个孤独的逆行者。
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顾稳莫名有了种错觉。
她的一身傲骨。
好像被人打碎了。
……
收回视线，顾稳的心情也变得很复杂，笑着敷衍她：“呃……看不出你俩感情还挺好哈…”
王婧轻笑一声，理所当然道：“那当然，我们是闺蜜，感情自然好了。”
话音刚落，顾稳缓缓扬起浓眉，拖腔带调地“噢”了一声，而后意味不明地往穆原野那边瞟了一眼：“原来是闺蜜啊～～”
不知是不是易星辰的错觉。
整场下来，始终绷着一张冰块脸的穆原野，此刻稍稍有了点动静。
类似于，只有坐在她身旁的易星辰才能听到的。
——那微不可察的叹息。
-
晚餐结束后，顾稳功成身退，带着唐宁先行离开。
易星辰见时间有些晚了，转过身对王婧说：“你今天开车来吗？”
“没呢，今天限号，你要去哪儿啊？”
易星辰看向孟凡心：“我得送她回去。”
这小姑娘今晚没怎么说话，不知情绪过去了没有，生怕她一个人回去再胡思乱想。
余光扫过。
穆原野此刻正站在路灯底下抽烟，她穿着高领的挡风外套，微挡着下颚。
昏黄的灯光折射到路面上，形成一淡光圈。穆原野被笼罩在光影之下，指尖的星火时隐时现，看样子乏困至极，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易星辰有点纳闷。
人都散场了，穆原野为何还站在这儿？
她莫名地产生一种错觉。
穆原野好像是在等她。
“……”
似是听到易星辰接下来的去向，穆原野掐了烟头向她走来。
“我送你们吧，正好我要回去。”
不知穆原野今晚是受了什么刺激，易星辰总觉得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竟能与她正常交流了。
想到王婧今晚没开车来，易星辰也不好再推辞，向她道了声谢：“那就麻烦你了。”
……
火锅店离学校也不远，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
三人在车上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就到达了目的地。
易星辰和穆原野将孟凡心送至宿舍楼前，叮嘱道：“这几天你先好好休息，有任何问题给我打电话，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去。”
“易老师、穆教授，谢谢你们，”孟凡心礼貌点头，又说：“但…我不想追究任何人的责任，这件事还是由我自己解决吧。”
易星辰盯着她看了两秒，心里倏然觉得进退两难。
如果这件事情被公开，孟凡心以后便要贴着“同性恋”的标签度过四年的大学生活，那周围的人，更不知会用怎样的眼光去看她。
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远比肉体的伤害来得更加痛苦。
易星辰轻声安慰她：“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虽然我不支持，但我尊重你的决定。”
穆原野却不想就此作罢：“这件事我可以不管，但你得保护好自己，不然，我还是会把那几个人揪出来。”
“知道了，谢谢老师的关心，那我先回去了。”孟凡心与她们道完别，转身上了宿舍楼。
凝视着她的背影，易星辰无奈地轻叹一声。
她忽然觉得上天很残忍，为什么一个人生下来非要经历这些痛苦。
非要。
在一个人的心里，烙上些不可磨灭的伤痕和印记，才能让人继续前行呢。
……
三月的晚风吹拂过细软的发梢，掀起一阵凉意，易星辰下意识拉了拉衣领，两人默契地往车子那边走。
这大概，是她们重逢以来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独处。
她们并排走着，易星辰隐约能闻到一股檀木香混杂着烟草的味道，但她并不反感，因为那是穆原野身上的味道。
昏黄的路灯将两人身影逐渐拉长，易星辰在车前站定：“今晚谢谢你，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见。”
穆原野神色寡淡，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也没征求她的意见。
懒懒回：“地铁早没了，上车吧，我送你。”
虽然这句话的字面意思挺正常的，但从穆原野的嘴里说出来总感觉变了味。
上车、关门、系安全带、点火，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气呵成。
穆原野依旧是那副很高傲的姿态，只是这种傲里，还带着点令人难以察觉的暗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