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麓倒是也不想就这样被押送进警察局,于是配合地松开手。
几个年轻的实验员冲上来,将仇麓推到一边,然后警惕地站在他和廖兴的面前,像是把他当成了那些不讲道理的医闹的家属。
仇麓盯着廖兴,一言不发。
“老师?这人在这儿等着好久了,不知道先干什么。”艾兰小声地请示道:“您看……我们需不需要叫警察或者是保安来处理?”
“不用了,一点点小误会而已。”廖兴却是宽容大度地掸了掸自己的袖口,那里甚至连半点灰尘都没有,一只眼睛里面的笑容玩味而又纳罕,道:“让他走就是了。”
“老师……”艾兰很有些迟疑。
但是廖兴只是轻飘飘地朝着她看了一眼,艾兰就不敢再说话了。
廖兴对着仇麓微微一点头,转头就忘走廊的另一端走。
其他几个年轻人连忙跟着他。
“……你赶紧走吧。”艾兰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仇麓一眼,正要跟着快步跑远。
仇麓站在原地,看着廖兴走远。
“你也知道,是吧?”仇麓忽然问道。
艾兰眉头一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我不懂的意思……”
“嘘。”仇麓径直打断她:“我都知道。”
“因为我——”
仇麓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道幽远的声音忽然在仇麓的脑子里面炸开了,无比地熟悉,但是仿佛他又从来没有听见过。
“嘘,你输了。”
“我的孩子。”
好像是刚刚离开的廖兴又再次转头回来了,又或者是他记忆深处仍旧是奥丁的声音在回响,总之眼前属于艾兰的脸再次消散而去,像是一团光晕一样融化在了大片大片的空白之中。
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仇麓一时间头痛欲裂,他看到廖兴回过头朝着他走过来,越走越近,最后站在他的面前。
廖兴宛如仇麓记忆中慈爱的神王一样,拍拍他的肩头,笑着质问道:“你本来就是踩着他人献祭的骨血来到这里,又怎么能够自掘坟墓呢?”
“那一切都会变成虚妄的。”
变成虚妄?
这是什么意思?
那刚才的廖兴,艾兰,还有那个中年妇女。
这些都是真实的吗?
“什么是虚妄的?”仇麓直视着奥丁的眼睛,问道:“为什么?”
奥丁只道:“这才是神创世的法则。”
“那又怎么样?”
仇麓闭了闭眼,从奥丁身边退开了好几步,笑道:“我可没打算当什么救世主,我没想拯救人类……”
“有谁逼着你拯救人类了?”奥丁问道。
仇麓顿时默然:“……”
“这是你那愚蠢而又强烈的道德感在作祟罢了,对吗?”奥丁笑着说:“你们总是幻想着,总有人在巨大的浩劫之下,肩负起拯救世人的责任,然后这个人就会成为人人敬仰英雄,在你们的历史和社会之中经久不衰。”
“你们每个人都这样幻想过,不是吗?”
奥丁轻蔑地笑了一声。
“那现在,要怎么办呢?”
“那现在……要怎么办呢?”奥丁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消瘦高挑的女孩儿的身后,他的手掌搭在女孩儿的肩头,从侧面打量着女孩儿径直挺拔的鼻梁,还有羽扇一样的睫毛。
他想起来,很多很多年以前,他们神界的明珠——美丽的女神芙蕾雅,她黄金一般耀眼的长发和鲜血一样的红唇,她比天上的太阳和月亮都更加珍贵。
没有人不为她动心。
谭娜转过头来,看着奥丁,问道:“你是在问我吗?”
“很显然。”奥丁说。
谭娜一挑眉,凉凉道:“我可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的契约是不可逆转的。”奥丁笑道:“如果他不能破解,就会一直困在遥远的虚空之外,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所有的痕迹,都会被抹掉。”
“包括你的记忆,也属于他存在的痕迹。”
谭娜转过头来,凝视着眼前的神王。
她问:“你是在说仇麓?”
奥丁颔首。
“你难道不知道吗?这位是个毒奶怪,说什么都会应验,我之所以这么倒霉就是因为他而起的。”
谭娜玩味地看着他,问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期待你所说的结果?”
奥丁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奥丁——依靠着人类的祭祀,而高居与神探之上的,尊贵的神。
谭娜忍不住喃喃道:
“被挂在风雨飘摇的树上,深受长矛所带来的刺伤……”
“没有水解渴,也没有面包充饥。”
“直到……”谭娜深深地凝视着奥丁,忽然笑了,问道:“不是,多久来着?”
奥丁说:“九天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