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啊雨啊,她在心里祈祷,歇一会儿再下吧!
那雨自然不听她的,下得更欢,随着那大风扑嗦嗦地打到她身上来,她一个不留神,忽然被大风掀去了蓑衣。
她回头看看,蓑衣倒在泥浆里,顷刻间就被大雨打得烂糟糟的了。她实在没有力气再回身去捡,干脆闷头淋着雨,接着往前走。万般狼狈中,面纱也早已掉落。
这时,迎面驶来一辆马车。千娆不想被溅一身泥水,吃力地挪动脚步往路边避。那车夫却一提缰绳,在她身旁停了下车来。车帷撩了起来,车里是一位锦衣公子。
千娆抹去脸上的水,仔细看时,只见他眉目俊秀,却面容疲倦,正是燕安庄园的贵公子,燕芳。
千娆心里一沉,若要跑自然是跑不掉,摸到身上的乌金刀,站在原地等着。
“表妹,”燕芳道,“这般大雨,怎一个人走在这里?快上车罢。”
千娆想了想,说:“燕公子,你由我走了罢,你当知道,我是宣家未过门的媳妇。”
燕芳轻轻笑了起来。“表妹,”他说,“一些日子不见,你这嗓音怎变得这般动听?宣八公子本有如此艳福,可惜,现在全武林的人都知道,新娘不肯上花轿,他这婚事——黄了。”
“这是个误会,”千娆说,“我正要上宣家请罪去。”
“是吗?”燕芳往车子里侧坐了坐,避开溅进车窗的雨水,望着淋得彻身湿透的千娆,说,“你这时请罪却是迟了,我正好刚从宣家来,宣家已经不认你了。”
“待我到了宣家,自有话说。”
燕芳饶有兴致地盯了她一会儿,说道:“好罢!上车来罢,我送你一程。”
“不必了。”
“表妹不必客气,我们是斯文人,做事斯文点便好。”
言下之意,自己若不上车,他就要做不斯文的事了。千娆眼看避无可避,只得上了马车。车夫喝了一声,马车重新走动起来。
千娆一惊,道:“不是去宣家吗?怎不叫车夫调头去启城?”
燕芳只是将一块帕子扔到了她身上,说:“表妹擦擦罢。”
千娆心知不妙,下意识地又去摸身上的乌金刀,燕芳伸手一探,那刀却就顺到了他手中。
燕芳拔出刀子看了一眼,赞声:“好刀!”还刀入鞘,就将乌金刀塞进了靴子。
千娆看他双臂完好,腿也活动自如,说道:“叶寒川真是下手轻了,你这手脚竟然没落下残疾。”
燕芳疲惫地笑了,说:“我真该谢谢他。”
“你要带我去燕安庄园?”千娆问。
“没错。”
“你究竟想干什么?”
“表妹莫急,等你到了,你就知道了。”
马车轻快,驶过了一座又一座城。千娆眼看自己大半个月辛辛苦苦走的路程,一驾马车不几日就又将她送了回去,十分着恼,却又无可奈何。
燕芳精干,她几次想要逃跑,都被识破。她身上还有一株七锦魔蕈,若将两色子株混在一起,暗中给燕芳服下,燕芳立死。但一来找不到机会,二来,她也有些不忍下手。
除了不许她逃走,一路上,燕芳凡事询问她的意见,怕她饿了冷了无聊了,马车坐得不舒服了,对她可谓是关怀备至,若非早知燕芳另有图谋,她恐怕真要将燕芳当做个疼惜表妹的表兄了。
既非真心实意,却是如何做到这般无微不至?千娆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路上两人吃最美味的佳肴,住最上等的客房。但对千娆而言,无不是吃得味同嚼蜡,睡得噩梦缠身。
走了几日,马车抵达金鳞湖。春意正浓,风光迤逦,千娆望着车外景致出神。
“这么些天了,”燕芳说,“总算见你笑一笑了。”
千娆闻言,勾起的嘴角蓦地垮了下去。
燕芳指了指千娆带着的盒子,问:“里面装的是什么?”
千娆将盒子挪到自己身后,燕芳便不再问了。
午后,马车抵达燕安庄园,燕芳径直将千娆带到金鳞湖畔,坐上船,来到一座岛上。
千娆认出来,正是之前来过的那座岛,岛上一座宏大的回燕楼,就是燕夫人住的地方。
但燕芳并没有将千娆带到回燕楼,而是带到了另一个院里,妙琴、惠棋、巧画三人迎了出来。
“不带我去见燕夫人吗?”千娆问。
“表妹莫急,”燕芳道,“表妹连日赶路辛苦,将养几日再说罢。在下还有些事务处理,就不相陪了。”又教妙琴三人:“你们三个仔细照顾表小姐,去把薄大夫也请来,给表小姐调养调养身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千娆疑惑地问。
“表妹宽心,”燕芳又说,“将养几日再说罢。”说着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