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知为何,却有一道温暖的甜,混在那无法下咽的饭粒中,一起流进了他腹中,将他的五脏六腑通通都捂得热乎了,直甜进了他的心脏,震颤了他的灵魂。
那一霎那,这一日所受的所有屈辱与痛苦,仿佛也只是一阵轻烟,倏得,便被吹散了。
连着今日在他脑海中滚过无数次的“死”字,也彻底散了去。顿时他的灵魂便是一轻,之前所有对生命的怨气与绝望就像是被这股暖意给消融了,那是白星羽心中所剩下的,只有一个念头。
这一辈子,他要对她好。
对这个凌晨一点会为他去烧火做饭的人,对这个一直以来跟他相依为命的人好。
她便是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
谁都不能再欺负她,除非跨过自己的尸体。
“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姐。”
白星羽紧紧抱着白星妍,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白星妍笑了,宠溺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说什么呢,你才几岁啊,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这饭都烧糊了,怎么可能是你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白星羽不再说话,只是任由泪水划过面颊滴落在白星妍的衣上,薄薄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
从那日起,白星羽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就像是他把一辈子的软弱全留在了那天晚上,至此之后,他成了一个站在白星妍身前的护盾,无时无刻,无微不至。
再不退缩。
也便是从那时起,白星妍开始一心钻研厨艺,会做的花样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精巧,可每一次去问白星羽时,都是得到个“不如那白粥”的回答,令她无比郁闷,想不通究竟是为什么。
那天之后没过几日,佣人集体拉肚子的原因被查出,再加上白星妍偷拿药品的罪,虽然万幸没有如白博双所言被赶出家门,却还是被禁了一个星期的早晚两餐。两个尚在发育的孩童连续一星期只给一顿午饭,甚至防备着他们偷吃、连厨房都给锁了,差点将他们饿的昏死过去。
不仅如此,原先或许只是看不起或者不敢关照他们的佣人们自此以后看他们的眼光都带着一丝愤然,从某些方面来看,这使得两姐弟的日子愈发的难过了起来。
而白博双,不出意料地并没有履行他的承诺将那钱交给两人。白星羽结合了自己对那不明不白便“查明了原因”的真相的猜测,更是加深了双方互相间的仇怨,颇有些分量地推动了之后白家发生的惨事,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
就这般,又过了五年。
这一年对于白家来说意义非凡,乃是家主——也就是白星妍白星羽两姐弟的外公白勋的八十大寿,白家上下早已在年前便着手准备这场寿宴,如今看喜帖上显示的时间,也不过就是三天后的事了。
自从破天荒地居然收到了喜帖以来,白可芬再没有沾过酒,她像是一夜之间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每天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高高兴兴地坐在梳妆台前,梳理自己那依旧黑亮光滑的长发,以及不再年轻的面容。
毕竟,这是十几年来,白勋头一次对他们母子三人表现出的一点注意。
哪怕只是一个寿宴的请帖。
她的这种变化让白星妍高兴坏了,这几日她每日都做好吃食给母亲送去,而后便是在里面呆上一天。这么多年来,终于是有了母慈子孝、循循教导的场面。
白星羽却是无动于衷,即便是白可芬主动来叫,也未曾踏足她那屋子半步,白星妍不来看他的这几天,俱是独自一人呆在自己屋子里,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
……
“你那弟弟啊,双眼不能视物,性格又这么孤僻,日后可如何是好?这个家可从来不会容忍没有能力自力更生的人的,我怕你们呀,日后被人瞧不起。”
母女两人一站一坐的,皆被那镜子映着容貌,白可芬不论,已是及笄之龄的白星妍五官在五年来逐渐长了开来,已是初步具备了美人的韵味。
除了岁月地痕迹,两张脸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让人一眼看去便知道是母女。
白星妍笑盈盈地给白可芬梳着头,母亲的关怀她已期盼了太久,每一句她都甘之如饴。
“来,你坐下来,我帮你梳梳头。”
白可芬站起身来,将白星妍轻轻地摁在椅子上,将梳子接了过来,而后,熟练地松开了白星妍一头秀丽的淡黄长发,边梳,边还感慨道:
“眨眼间,你们已经长的这么大了,我的小女儿已经是可以嫁人了。”
白星妍闻言,眨了眨眼睛,轻声道:
“还早着呢,妈妈。”
“怎么就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