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众人也纷纷伸出手,一层叠一层得搭在云空肩上,再没有人说话,但此时无声胜有声。西斜的阳光将已然围成一个圈的一干年轻小伙的影子拉的老长,仿若是被镌刻进了这天地——做为此刻一干人等间友谊的见证,永生永世都抹消不去。
足球无声的落在地上,滴溜溜滚出了一段距离后停了下来。它的影子也一同融进了那属于同一个大家庭的巨大影子中。云空沉默良久,终是垂下了眼帘,低低一笑,语调却是没法如平日一样平静的带着几分哽咽:
“再踢一会,怎么样?”
“行啊!”
一干人等闻言皆是兴奋,原来仿若凝固了的一幕瞬间生动起来。球被一只脚直揣得飞上天,两队再次一齐朝那球降落地点跑去,就仿若一朵怒放的花,花瓣于瞬息之间离了花冠,齐齐向着同一个方向飘散而去,散了漫天,却是比它怒放的鼎盛时刻还要美——那是属于一息的永恒,美的惊心动魄。
而那花,便是参杂在汗水与沉默之中的、男人的浪漫。
那是云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同众人一起踢球。
同时也是云空出发离岛的前一日。
※※※※
一刻钟后,空山第一高等学校高一年级办公室。
“报告。”
低沉的嗓音在本以凝结的空气中扬起又落下,如千百次以来,并未引起人们的注意。离门口近的一名教师无所谓得随口应了一声“请进”,下一刻便有人影走进办公室,径直走到构和——这个被学生们称为“笑面虎”的教师桌前。
构和似有所感,抬起头来,镜框映照出一个汗流浃背的身影。
“啊,你来了啊。”
构和笑了笑,站起了身:
“出去说吧。”
……
……
云空跟着构和走了许久,所经之处皆是平日里往来频繁的楼道。见构和无意说话,他便也不作声,渐渐得,竟走地有些出神。
“舍得离开吗,这个熟悉的世界、人、和物?”
构和突然开口,并没有回头看自己的学生,似只是随口问问,就如平日闲聊。
云空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两人已到了图书馆前的草坪上,默然了片刻,淡淡道:
“本来就不喜欢这里。”
构和闻言低笑了声,颇有些感慨:
“这回答,好像那个人也说过。”
正是白日与黑夜交接的时候,夕阳已是寻不见了,可天空依旧青蓝得仿若正值破晓时分。一轮白玉般的圆月影影绰绰得贴在青蓝色的苍穹中,就仿佛到了虚幻而美丽的梦中。两人的脚下影子也寻不见了,在这阴暗下来的速度就算是肉眼也能看出的天色中,两人立于草坪之中,静静等待着,等待着天黑,或是等待着接下来的一番谈话。
云空并不想知道构和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他只是沉默着,等着对方的后话。
正如他所料,并没有过多久,构和再度开口:
“这两个月在组织里实习得怎么样?”
“生活比想象中的轻松,倒是谢谢老师提供住所了。”
“也是,只要不是行动组的,工作量应该不会大。可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一出去你便是行动组的人了,那时候就不是轻松不轻松的问题,那可是刀口舔血的日子……”
构和话说到一半突得戛然而止,摇头自嘲一笑:
“你看我,多年当老师都养出职业病来了,这种事情已经轮不到我这个班主任该教的了。倒是……”
他一转话头,道:
“我没跟你提过吗?那地方不是我的,是你父亲留下的。他在那住了一阵后来就把钥匙交给我了。转眼间十几年过去了,也算是把东西还给你了。”
云空听这话明显一怔,几近脱口而出:
“你认识我父亲?”
“认识,当然认识。”
构和语气中满是惆怅,回身看了一眼掩不住震惊之色的云空,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不仅认识,还是至交。”
“这……”
“之所以此前都没有跟你提过,是因为我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云空,你记着,现在起我对你说的话,你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云空郑重地点了点头,总算知道为何构和叮嘱自己在离去之前来寻他这一趟了。
“我和你父亲,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人的身份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在你现在这个年龄时,便已是生死之交了。你父亲……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你哥哥那样的人吧:神秘,寡言,根本就让人无法捉摸,但好奇心却比谁都强。亏得他这样,我们三不知偷闯过多少禁地,这生死之交的感情也是这样培养出来的。”
说到这,构和笑了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云空认真听着,对于自己根本没有记忆的父母,他毕竟存了太多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