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妈妈!快找稳婆,我二嫂要生!”
整个岩柏院因为这一声声喊,而彻底喧闹起来。
苏黛在这片喧闹中被青鹞扶上床榻,腹中又是一阵紧缩牵扯的疼痛。
夜幕深沉,帅府里灯火通明,喧哗声起。
不出两刻钟,所有人都陆续赶到了岩柏院。
沈老夫人被余嬷嬷扶进门,急的捻佛珠的手都在颤抖,嘴里念叨着:
“这不到日子啊,这不到日子啊,我就知道,就知道她得急出事儿来...”
沈大帅后脚跟进来,闻言浓眉紧皱,抬手示意她噤声。
“这种事,换谁谁不急?母亲别慌,还是坐这儿等着吧,我已经让老李亲自去找子顷了。”
余嬷嬷赶忙将老夫人扶到位子上坐下。
沈老夫人听了沈大帅的话,还忍不住骂:
“这个冤家!偏偏这个时候不在!”
胡满华立在一旁听了,鼻息间无声轻嗤,“他在又有什么用?还能替他媳妇儿生?”
沈老夫人怒瞪她,没压住火儿呲嗒了一句。
“你能不能别说风凉话了!”
“我...”
“你闭嘴!”
沈大帅厉斥一声,打断胡满华欲要张口的话,随手一指旁边的位子,“老实坐那儿呆着去,少添乱!”
胡满华脸色越发难看,一甩袖坐到了一旁。
二姨太和沈环溶默默立在堂屋一旁,充当木桩子,没敢吭声。
场面虽是乱了一阵儿。
但好在苏黛一心念着要把孩子平安生下,强迫自己要镇定着。
她不哭不叫,旁人的情绪就都很快稳下来。
有朴妈妈和余嬷嬷这两个经验老到的在旁指挥,很快屋子里就井然有序起来。
与此同时,远在江面上亲自乘船搜人的沈二爷,正一手扶着船舱舱壁,闭目不动。
朴淞立在甲板处,正回身走过来要禀话,才发觉沈二爷面色苍白,额际布满冷汗,似是正在承受什么难掩的痛楚。
朴淞面色骤变,慌忙伸手要扶他。
“二爷!您怎么样?”
沈二爷一抬手挡开他,语气沉哑冷戾。
“不必管,继续指挥搜人。”
“二爷...”
“去!”
朴淞担忧的看着他,眉心紧紧皱成川字,踌躇欲语。
终究不放心地劝道,“属下跟刘良继续盯着,二爷先乘船回岸上歇一会儿吧。”
沈二爷浓睫垂敛,月色下的面阔冷白峻厉,久久未应声。
夜色中,朴淞看不清他面上神色,只看到自家二爷撑在船舱舱壁上的手骨节紧绷,手背上筋骨凸起,整个人都似在隐隐发颤,连眉额前垂落的一缕碎发都在不住颤抖。
似是再也承受不住,沈二爷身形兀地下滑。
朴淞面色惊骇,下意识慌忙伸手扶他,“二爷!二爷…”
沈二爷反手紧紧握住他手腕,低哑的声线断断续续自口中拼出来。
“别…声张。”
隆冬江面,夜寒彻骨,两岸峰峡间似有凛风的凄楚呜咽声,只钻进朴淞耳膜里,惊起他满身的冷汗。
不声张?
苍天爷!
二爷这不声不响地,突然像是受了暗伤似的,他怎么能做到波澜不惊地不声张?!
这难不成是什么绝症隐疾,犯的如此令人猝不及防?
朴淞慌得脚踝都在抖,“二爷,您这是怎么了?身体不适?啊?属下送您上岸就医...”
沈顷面色惨白,胸腔里心跳如雷,五脏六腑都在绞着痛,身上军装怕是都湿了大半。
他始终阖着眼微垂首,眉心紧皱,苍白的面色和低垂颤抖的额前碎发,无处不在透漏出,他此时正闷不吭声地忍受着身体内的剧烈痛楚。
他怎么了?
沈顷牙关紧咬,心头细微抽搐着,咽下卡在喉间的苦笑。
此刻身体感受格外煎熬,仿佛有什么在腹中翻天覆地的搅。
分明不是他怎么了。
而是他的黛黛在承受这份痛苦。
除却她提前临盆,想不到还有别的原因。
他眼下的确是归心似箭,但是或许,或许苏逢就在离他不远之处。
倘若因为他的归去,而错过苏逢,他无颜面对苏黛,更无颜面对他们的孩子。
朴淞急的慌了神,转身大喝:
“来人!快撑船来!”
“朴淞...”,沈二爷扣着朴淞手腕的手紧如铁钩,他靠坐在船舱前,一把将朴淞拖到近前,声线嘶哑不继,“继续找人!”
“二爷!属下继续找,您先回去寻医就诊!”
“爷没事...”
“二爷!”,朴淞低吼一声,眼底布满猩红。
沈二爷头抵向后,仰面阖眼,长呼一声,声线冷沉坚持。
“爷没事...,一定要将他活着带回来...”
沈顷眼睑缓缓睁开,远眺幽黑无际的夜幕,额角青筋凸起,心头的抽痛和酸楚渐渐漫上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