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沈顷这一个儿子,干系到儿子和孙子的安危,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说到底,沈延这些年坐稳帅位,大权揽握,早已是说一不二的刚阿秉性。
谁不听话,打就完了。
打了还不听,那便弄死他。
沈顷瑞凤眸深邃沉黑,盯着他看了两眼,继而垂下眼没再说什么。
他此番掖着复杂心思,主动来寻沈大帅的目的,已经达到。
好似也没什么再坐下去的必要。
沈顷修长白皙的手搭上围椅扶手,预备起身离开。
气氛似乎是凝滞了一秒。
沈大帅见状,下意识开口唤住他。
“子顷...”
沈顷立住脚,侧颊微偏,眼尾余光清冽,看向沈大帅。
沈大帅面上神情复杂,浓眉微蹙,沉叹一声,欲言又止。
“别怪我们...”
沈顷淡淡收回视线,“算不上。”
“从哪儿来,哪儿是归宿,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眼下想去哪儿,想做什么。”
眼下他只想跟苏黛黛长相厮守,儿孙满堂。
话落,他提脚离开,话语冷清的丢下一句。
“另外,胡莹的事儿,二叔还是最好尽快处理,二婶那边一直盯着我,挺麻烦。”
沈大帅目送他离开的挺拔背影,心下无声叹息。
回到岩柏院,沈顷里外屋转了一圈儿,没瞧见苏黛。
问了朴妈妈才知晓,她睡醒后,便带着青鹞去了沈老夫人那儿。
思及先前说过,自己寻乳母的事儿要跟沈老夫人请示一声。
沈顷也没去寻人,只摆手示意朴妈妈下去,转身独自回了里屋。
他倚在矮榻上出了会儿神。
思来想去,有关他身世的事儿,没有合适的契机,还是不太想与苏黛提及。
他仰躺在软榻上,抬手捏了捏眉心。
等她生完以后再说吧。
......
岩柏院里打通的院门,在翌日傍晚前收工。
新砌的月洞门需得晾晒多日,却也并不妨碍人住。
沈顷和苏黛当晚就搬回了岩柏院的主屋。
临近年关时节,雾城又降了两场雪。
沈顷也渐渐闲适,过去书房那边的次数在减少。
平素闲暇了,他便陪着苏黛,看她指挥着朴妈妈和青鹞,收拾隔壁打通的那间院子,忙活着开始整理孩子要用到的东西。
腊月二十八这日一早。
沈顷陪着苏黛刚起身,朴妈妈便带了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妇人来。
沈顷握着铁锹,立在外室角落的小碳炉旁,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里头的板栗,只淡淡扫了那年轻妇人一眼,便没再看。
苏黛端坐在正位,倒是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那妇人唤张陶氏,朴妈妈称呼她‘陶娘’。
陶娘身量高挑,皮肤白,骨架子生的大,容长脸,面相偏厉一些,绾着低圆髻,神情举止十分拘谨,垂着头等苏黛问话。
苏黛打量完了,才温婉笑着和声软语的问她。
“你生养过几个?都多大了?”
陶娘捏着手,耷拉着眼皮不敢看苏黛,连忙话语清晰的回道。
“奴婢嫁人晚,只生养过一个孩子,奴婢的女儿...女儿...”
她说着哽咽了一声,抿住唇断了声。
苏黛看向一旁的朴妈妈。
朴妈妈赶忙上前两步,伏在苏黛耳边压低声。
“她是个苦命的,因着自小在庄子里干活儿,生的也比寻常女子壮实,到二十七才嫁了出去。”
“丈夫是庄子里的马夫,秋收时拉车,一车的麦子砸断了腿,将养至今还没法下地,日后是干不了重活儿了。”
“好容易生养个女儿,不过三个月大,受了一场寒,上月...刚没了。”
这么可怜。
苏黛听的揪心。
那么小个娃娃,一场风寒,说没就没了。
她看向陶娘,只见到她低着头捏着头,不用想,也知道此时的眼眶,定是红的。
想了想,苏黛看向青鹞,婉声吩咐她。
“你先带她去那院吧,看看住处,与院子里的人都认识认识,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告诉她。”
青鹞应了一声,上前领着陶娘离开。
堂屋里没了人,朴妈妈看了看走过来的沈二爷,如实交代起陶娘来。
“这小女儿是她的命。”
“她丈夫如今又不能做工了,听说那方面也坏了,日后怕是难有子嗣。”
“亏得陶娘打小做苦力,吃的苦多,不然换一个人,都不一定受得住这连翻打击。”
“老奴让朴淞查了,来历知根知底的,她的境遇,如今也刚好是合适。”
“奶奶想,怀里有奶,还没孩子,日后她要跟着现下个丈夫,也不一定能再生。”
“这时候让她带小主子,指定是外无牵挂,越养越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