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代代都没出过三个男丁的,两个都不一定能养到多大,何况是那孩子羸弱至此时,你降生了,这只是我们二房的喜事,于你奶奶来说,她若知晓了,心底里一定是犯忌讳的。”
“也是那孩子命薄,他原本就难活,偏在你生下来那夜没了。”
“倒也省的老李动手,他只是趁人不注意,将你跟他的尸身换了过来,我便去托住你奶奶,好给他下手的时机,对你奶奶便说是,我们的孩子难产夭折。”
“你娘说了,你要不是我们的儿子,兴许就能不被人那么盯着。”
“你若不是我们的儿子,至少能在沈家,平平安安养到大。”
“唯有让你替了大房的次子,才能借机甩开黎山那些人的盯视,才能保住你,让整个沈家相安无事,如此,你方能好好养大。”
沈顷眼帘低垂,看不清眸中情绪。
他握着木把件儿的手一动不动,片刻后薄唇轻启,声线清沉。
“只有你和李副官知晓。”
沈大帅立在他身前两步外,眸中神色深沉复杂。
“你娘生了你后,身子就每况愈下,对外,我们便说她是受不了丧子之痛。”
“她过世后,如今这世上,知道真相的,也唯有我,老李,还有你。”
“奶奶也不知道?”
“不知道。”
沈大帅摇了摇头,“你生下来时,那院正因为那孩子又不好了而闹腾的人心惶惶。”
“打他一落地就没气,好容易救回来,你奶奶就连守了他两日两夜,那晚再一折腾,她就受不住晕了过去。”
“正是她晕了过去,那院才更乱了套,我亲自去看,托住人,才让老李轻易得手。”
沈顷眼帘轻颤,微微闭上眼,没再说什么。
任他怎么猜测,也没料到。
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他是沈延的儿子。
他生母是沈延已过世的原配夫人,而且她是古族人。
也就是说,他的生母是黎山阿舒的后人,黎山那些人原先是盯着他生母的。
种种原因,沈延夫妻俩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彻底摆脱黎山,在沈府里安稳养成,瞒天过海一番操作,让他顶替了大房嫡次子的身份。
成为了今日的沈顷。
沈顷修长五指撑开,抵住额头,阖着眼又问了一句。
“你之所以非杀沈尧,是不是主要原因,是因为我?”
沈大帅下颚动了动,沉声叹道。
“一大部分是…”
沈顷豁然站起身,也没看沈大帅,径直转身大步离开了书房。
沈大帅立在原地目送他修挺颀长的背影,眸中压抑的情绪越加暗晦不明。
事到如今。
沈顷不接受,也得接受。
沈家如今,只剩他们父子两个,也很好。
……
第267章 这个玩笑可不好玩儿!
回岩柏院的一路,沈二爷始终面色淡漠,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
他想,大概他跟沈家其他人总也生不出亲近之感,就是这原因吧。
父亲还在世时,待他和沈尧就是不同的。
年幼的时候他也曾觉得有情可原。
毕竟沈尧是长子,又始终跟在祖父和父亲身边,带兵打仗行事为人,是他们手把手教大的,是赋予众望,随意可亲可斥的嫡长子。
而他沈顷,不到五岁就送去寺庙里,直到十六七岁才接回府,彼此生疏一些在所难免。
何况,他性子本就不讨喜,也惯不喜看人眼色行事,不爱受人训教摆布。
如今想想,自当年被接回沈家,至今也已经十一个年头儿。
但他跟沈尧始终不合,对沈环汐也不亲近。
就连会关怀他吃穿用度的母亲,也像是例行问候,关怀里掩不住生分。
临终前安排他的亲事,也只是为了沈家早日延嗣,而不是担心他孤家寡人,半生冷清。
反倒是他一直唤‘二叔’的沈延。
自然而然的对他笑呵斥教。
自然而然的待他亲睦有加。
自然而然的与他推心置腹。
自然而然的笑说指望他养老。
沈二爷眼睫下压,掩住深黑瑞凤眸中的一瞬而起的幽邃微澜。
父亲逝世后,过去军中也常有人提及,他与二叔倒像是父子俩。
沈尧死后,军中那些人,得沈延默许,更是肆无忌惮地敬他一声‘少帅’。
有些事看似很寻常,过去从不令人放在心上。
只是而今想想,仿佛就总觉得说不清道不明的令人感到不适。
这一路,朴淞落后沈二爷两步,几次悄悄探头打量自家二爷。
最后确认,二爷跟大帅的谈话不太愉快。
他眨眨眼,聪明的抿唇静息。
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临到进了院门,才暗舒了口气,刚预备快走两步,先上回廊去给二爷掀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