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最后，一脸苦笑，话里尾音儿还颤了颤。
沈二爷捏着文件页脚的手一顿，继而再次眼睫上掀，眸色清泠盯着他看。
朴淞嘴角抖了抖，一股脑的交代起来。
“上回四小姐来找属下，被刘良刘达知道，借此调侃属下好几日，属下没当回事儿。”
“今早老姑又来问属下，属下才知道，如今这府里头的下人，私底下都在传，四小姐的人到处打听属下，是有意…”
他说不出口了。
见沈二爷目无波澜地，怕他不信，朴淞反身指了指门外，瞪着眼急声补充。
“真的！”
“刚才四小姐都亲自堵到属下门口儿了！”
“这光天化日的，她她她说梦话！她说想让大帅做主…，嫁，嫁了属下。”
沈二爷依然面不改色，看不出什么情绪。
朴淞说着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反手往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静了两秒，他长吸口气，垂手而立，一脸镇定地说道。
“属下没别的意思，就是跟二爷说一声。”
沈二爷眼睑微阖，盯着他上下打量一眼，而后合上文件，背倚进围椅靠背间，声线清清淡淡。
“跟爷说得着？”
朴淞一懵，“啊…？”
“你自己的事儿，你自己决定，爷是你老子爹？还得管你娶老婆生孩子？”
朴淞怔了怔，赶忙急语解释。
“属下没要娶老婆啊！属下更不可能娶四小姐！”
沈二爷坚毅的下颌线微点，“嗯，知道了。”
朴淞磕巴了一下，“知，知道了？”
沈二爷眼帘低垂，没再看他，手上掀开一页文件翻看，声线平淡。
“知道了，你不想娶环汝，还有事儿么？”
朴淞呆立着，好半晌，见二爷不再搭理自己，才喃喃回道。
“没...没了。”
“出去吧，送壶热茶进来。”
“哦...，是。”
朴淞犹豫着转身，又看了看沈二爷，唇瓣嚅喏还想说什么。
最后发现，二爷都表了态，他好像也没什么可强调的了。
于是，这才一步三回头从书房里退了出来。
傍晚时分，沈二爷自书房出来，回了岩柏院。
摆膳的功夫，苏黛在里屋伺候他净手更衣，顺便将朴妈妈今日的话简单复述了一番。
沈二爷默声听完，将擦了手的帕子丢进铜盆里，面上没什么情绪地侧身看她，清声开口。
“不必放在心上，虽说都是自家的人，但这事，三姨太指定试探过二叔的意思，二叔既然没出面，说明是有别的打算。”
“他不点头的事儿，再折腾也成不了。”
苏黛闻言长睫掀起，轻轻看他一眼，细声问道。
“该不会正是因着大帅对环汝的亲事有别的打算，三姨太不满意，这才想方设法暗中折腾，想在大帅回来前，给环汝另寻婚事？”
“看她人还在被大夫人关禁闭呢，就撺掇着环汝不顾矜持主动来寻朴淞。”
“这劲头，怕是大帅，要把环汝远嫁？”
沈二爷下颌线微点，“不排除这个可能。”
他说着话，伸手牵住苏黛往外室走，声线压低了两分。
“说不准，二婶寻机教训她，关她禁闭，也是大帅暗中授意。”
苏黛听得心下直想叹一声。
这过往呢，只知道大帅跟大帅夫人夫妻不睦，大帅偏宠三姨太。
到了大事儿上，大帅还得是大帅，大帅夫人终究是大帅夫人哪。
三姨太...
唉
天儿都聊到这儿了，苏黛免不了多猜两句。
两人到膳桌前落座，她遣退青鹞和朴妈妈，等屋里静下来，这才侧目问沈顷。
“那小哥觉得，大帅要把环汝嫁去哪儿？值得三姨太如此上蹿下跳的。”
沈二爷捡起箸子，垂目用膳，闻言淡淡道了句。
“约莫，是边线吧。”
“边线？”
沈二爷捏着箸头点了点眼前瓷碟，缓声与她解说。
“嗯，先前淮北战役中，我们跟于系军取了胜。”
“眼下刚刚扩充了领地，又与于系军签订了几年盟约，这片土地上，沈于两军的地域最辽阔，兵势联合起来，无人能敌。”
“这个时候，其他小军阀，定然不敢随意出兵招惹。”
“他是大帅，总不可能一直镇守边防线。”
“时局安定下来，他安置好那边，就会回到雾城来安居坐镇。”
“在此之前，若是将自己的女儿，许嫁给替沈家镇守边防线的主将，这是拉近帅将关系与激励军心，增添信任的，常用手段。”
苏黛静静听到这儿，竟觉得十分有道理。
她好笑摇头，“这就跟皇帝要将格格赐婚给镇守边关的将军，以示奖赏与亲近和安抚，同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