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黛便带着青鹞跟了上去。
几人沿着回廊一路走,苏黛主仆俩亦步亦趋跟在杜淮宴主仆俩身后,左拐右拐了一番,没多一会儿,就停在一处碧湖前。
苏黛跟着杜淮宴驻足廊檐下,隔着一汪不大的碧湖,观望对面那栋朱红两层的阁楼。
烈日当空,阁楼正中的牌匾刻龙飞凤舞的金色字体,曰'明月阁'。
从这牌匾,苏黛不难猜出,这应当是沈大奶奶,杜淮宴的胞妹,杜暖月的闺阁。
她月眸流转,四下打量起来。
湖中锦鲤肥硕,池边垂柳如丝,柳条无声轻荡,柔韧幽幽。
阁楼东侧靠着院墙处,还种植了一丛青竹。
上下两层的回廊竹帘高卷,令透亮的日光能穿窗而过,将内里映的亮堂宽敞。
屋顶翻飞的四个檐角上悬挂着青铜铃,铜铃下配以明黄缎子,被风吹拂时清泠作响悠悠旋转。
此处此景,堪称静中灵秀,雅致幽美。
她正心下赞叹,便听杜淮宴声线温润的开口。
“这是暖月的闺阁,一直为她留着,阁中一应归置,皆与她出嫁前一般无二。”
苏黛侧头看他一眼,没接话。
杜淮宴牵唇笑了笑,垂首问她,“要进去看看吗?”
这人,专程领她过来,总归不是为了让她远远看一眼吧?
苏黛心下翻白眼,也没回答她,径自抬脚,带着青鹞沿廊道往'明月阁'的方向走去。
杜淮宴耳闻脚步声,偏首侧身,在杜聪的搀扶下徐步跟上,温声低语与苏黛说着话。
“她生前经常回来住,许多她用惯的物什,都还搁置在此处。”
苏黛浓睫轻掀,视线悠悠打量着渐行渐近的楼阁,启唇轻语。
“二爷先前可是不曾与杜当家提过?我自小便不钻研自己与生俱来的能力,故而至今也没法自主掌握它。”
“那年我们初遇时,我是凑巧才感知到要你身上要发生的事,当真只是凑巧而已,且我这些年来,回回都是凑巧。”
杜淮宴唇边笑意微淡,片刻后,语声温和道。
“无妨,不试试,怎知你这次,是否还能凑巧呢?”
苏黛拐过廊弯,踏上两道台阶,继而转头扫了他一眼,失笑戏语。
“你到底一点点可能都不放过,可见执念颇深。”
杜淮宴并未接话,他眼睫微阖,唇角淡淡扯了扯。
苏黛也没再看他,只素手轻拎裙裾,提脚准备迈过门栏。
却在此时,杜聪连忙伸手拦了她一眼,恭声提醒道,“夫人,请褪下您足下鞋子。”
苏黛欲要抬腿的动作顿住,满眼诧异轻挑眉梢,转目看向杜淮宴。
却见杜淮宴浅抿的唇角扬了扬,在杜聪的伺候下,脱下了自己的鞋子,并对苏黛温声解释。
“暖月自幼便爱舒适,这楼阁初建时,便应她的要求,架起吊脚,铺就木地板,且桌椅布置一应席地,夏日里还会铺满屋子的竹席,她说不准哪时哪刻,便随处趟坐在屋子里哪一处看话本子,画丹青呢。”
说到这儿,他已经穿着罗袜立在门栏里,静等苏黛进来,还和声细语地安慰她。
“不必担心地凉,日头晒了大半日的,不会。”
苏黛菱唇微抿,本着入乡随俗的念头,只得在青鹞的搀扶下脱下鞋子,这才跟了进来。
浅踱两步,苏黛再环顾一眼,见果然如杜淮宴所言。
屋内桌椅低矮,箱柜花瓶皆席地而放,且墙面四下挂着许多的水墨丹青,画的皆是竹子。
杜淮宴在旁贴心的解说,“她心性高洁,喜爱苏东坡,追崇他那句‘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平素最爱赏竹。”
他伸出一根修长白皙的食指,点了点东方,“东窗外那丛竹,是她亲手栽种的,时常亲自浇水,十分爱护。”
苏黛遁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东墙那面敞开的六角洞窗外,正是那丛青竹。
不止如此,室内摆置的三樽盆景,皆是簕竹。
这住所的确清雅非常,处处可透漏出主人清高亮节的风骨。
不似个闺阁女子的住处,半点胭脂秀气都没有,更像是个闲适于此文人墨客的居所。
苏黛眼睫轻眨,若有所思,转身看向杜淮宴。
“我猜,令妹当年,十分不愿履行婚约吧?”
这住所处处显露出其主人的清高散疏,这样的人,大多颇有主见,且本性爱自在。
杜淮宴深暗如古井的瞳眸微阖,面上的温润肉眼可见的消散,他缄默了半晌,面无表情清淡开口。
“大家族里,子孙自出生起便事事受拘束,她正是为这桩与帅府的婚约而生,别无选择,暖月识大体,并非任性的姑娘。”
他似是有许多话想说,故而话说到一半,喉结轻滚,转脸吩咐杜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