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几个咱们府里的家生子,那会儿在大奶奶那儿都不得脸,唯一还能进里屋伺候的,也就一个,眼下在大帅夫人跟前儿呢,叫柳絮。”
沈二爷闻言眸光微凝,慢声念道,“在二婶儿那儿?”
朴淞啊了一声,又补充道。
“二爷不知道,说是大帅夫人嫁过来时,从胡家跟过来的侍婢,都不懂规矩,后来仗着帅位易主,主子成了大帅夫人,就在府里作威作福耀武扬威的,那些人,早都被老夫人和大夫人寻由头给打发了。”
“如今这个柳絮,在大帅夫人跟前,还是最得脸的大丫鬟呢。”
这些后宅妇人们的明争暗斗,沈顷就是有所闻,也懒得多听多搭理的,自然很多事都不清楚。
若不是因着苏黛先前的猜测,他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去查沈大奶奶生前的事儿。
如今知道先前伺候沈大奶奶的人,竟然到了大帅夫人跟前去。
怎么看,都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
沈二爷若有所思,思量了片刻,淡声下令。
“夜里悄悄地,把人带过来,别弄出动静惊扰了旁人。”
朴淞脸色微肃,“是。”
虽然不知道自家二爷突然查杜家,又查大奶奶,是为着什么。
但值得沈二爷费心去琢磨的事儿,朴淞自然也严阵以待。
入了夜,整座帅府渐渐消声静谧。
'岩柏院'里灯火通明,沈二爷歪斜在堂屋矮榻上,正一手捻着刻刀把玩儿,一手拿了本《避火图》翻看。
书册里插画是难得的色彩鲜亮,交织的弧度起伏跌宕清晰可观,看的人心浮气躁。
偏偏他冷峻的眉眼却毫无波动,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无动于衷。
直到院外传来动静,沈二爷低敛的眼睫才淡淡一掀,随手将图册丢在了身后角落里。
垂帘一掀,朴淞带着两个亲卫兵,扛着只不停扭动蛄蛹的人形麻袋走进来。
“二爷,人带来了。”
沈二爷睨了眼那只麻袋,只见麻袋里的人,像是听见了朴淞这句话,顿时停下了挣扎和吱呜声,老老实实不动了。
他眉眼冷淡,指尖转着通体漆黑的小刻刀,随意抬了下下巴示意。
朴淞意会,扭头吩咐两个大兵将麻袋解开。
套在里头的人歪躺在地上,露出颗披头散发的脑袋来,正因为拼命挣扎过而累的呼哧喘气。
此时脑袋得到释放,她下意识抬头张望,对上坐在矮榻上的沈二爷,乌黑眼眸瞠圆。
柳絮连忙挣扎着跪好了,白着脸惶惶然垂下头,点头哈腰的,被布团塞住的嘴里'呜呜'了几声。
她被绑的结结实实,跪起身的动作倒是还算灵活,可见还蛮有求生欲的。
沈二爷淡淡打量她一眼,瑞凤眸微眯,也没急着开口。
朴淞扫了眼自家二爷的脸色,连忙摆手示意两个大兵出去,自己跟着走到堂屋门前,将门合上,而后立在门前守着。
沈二爷这才站起身,长腿踱步,走到柳絮身前,居高临下冷睨着她。
柳絮满眼惶恐,神情怯怯地'唔唔'着。
沈二爷握着手中刻刀,随手挑开她嘴里的布团。
柳絮大喘口气,顿时躬下腰以头触地,语声颤颤巍巍,“二爷饶命,二爷饶命啊…”
沈二爷眼瞧着,不觉还扯了扯唇,漫声开口,“饶命?”
柳絮躬下身的腰背一僵,维持着艰难又诡异的姿势一动不动噤了声。
沈二爷幽黑瞳眸中浮现丝丝兴致,睨着她淡淡问道。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值当爷这么费事绑你来审,你不如先自己交代交代?”
柳絮纤细的背脊开始发颤,语声磕磕巴巴。
“奴婢,奴婢…没…”
沈二爷眼睫淡阖,声线冷沉。
“说。”
柳絮吓得浑身一抖,连忙夹着哭声回话。
“奴婢没有,奴婢不敢,是夫人让奴婢暗中打听的苏家,奴婢什么都没做!”
“奴婢就是打听了打听苏家的家境和来历,但那巷子的左邻的人,也都什么也不清楚,夫人只说改日要去登门会会苏家夫人,还没来得及去呢!”
“二爷…二爷!奴婢不敢了!奴婢也劝了夫人的,奴婢不敢得罪二爷和二奶奶,二爷您饶了奴婢吧!”
门口的朴淞闻言一愣,飞快的看了眼自家二爷。
谁都没料到,大帅夫人不声不响地,还憋着这么一出呢?
上苏家去找人不痛快吗?
沈顷也有些诧异,不过却也只是一瞬,这倒的确像是大帅夫人会干的事儿。
他顿了顿,接着淡声打断柳絮卑微求饶的絮叨,“行了,问你件事,如实回答,倘若有隐瞒…”
没等他说完,柳絮已经磕着头识趣的急语答道,“奴婢不敢,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