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黛暂且没心思听她念叨,抬了抬手臂,低声制止她。
“娘,您先别问了,我问你,我先前织的那条围巾呢?还差几针没完的那条。”
苏逢身子骨弱,天一凉,便容易寒咳。
那围巾,原是苏黛瞧着要入秋,提前给他织的。
冯岑月看她月眸烁烁,像是很急,一时没反应过来。
“围...围巾?”
一旁的豆蔻已经脆声接话,“奴婢知道,奴婢收到内室的小壁橱里了,奴婢去取!”
说着话,已经迈着小碎步,转身进了后头的歇息室。
小丫头难得这么机灵,苏黛欣慰一笑,那笑容狡黠,还透着几分势在必得的骄傲。
冯岑月看的直蹙眉,一把握着她手。
“你要干什么?你该不会真对那沈二爷动了心吧!”
苏黛纤眉轻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娘你没见过,他可比我爹俊朗多了。”
冯岑月眉梢跳了跳,强忍着捏拳头,才没给她后脑勺来一巴掌。
豆蔻已经捧着那条围巾出来。
围巾还放在毛线箩筐里,苏黛接过,走到柜案前放下,素手灵巧的快速收尾。
冯岑月亦步亦趋跟着她,瞧了眼自家闺女手里的动作,最后眉头都拧成了疙瘩,苦口婆心的劝她。
“黛黛啊,你可不能被皮相轻易迷惑了,有权有势的男人都不会安分守己!若是再长一张好皮相,那指定是要妻妾成群的!”
苏黛不以为然撇她一眼,“您不是总说我爹是当年平宁城里最俊的郎君吗?他那会儿不安分守己吗?我没记得咱们家有姨娘啊。”
冯岑月噎了噎,捏着拳头轻捶胸口,艰难回道。
“他敢吗?”
苏黛扑哧一笑,垂眼笑看手里的针脚,手上不停,声线轻细。
“我心里有数,您就放心吧。”
冯岑月眉头蹙成的疙瘩更紧了,继续语重心长。
“你这一门心思扑上去了,以后有的是苦要吃,深宅大院儿可不是好归宿,咱有裁缝铺为生,不如找个本本分分的普通人家,好歹在家不用低声下气伺候人,那男人也不敢轻易提什么休妻纳妾的,这不比你要跟一堆的女人抢一个男人,最后满腹怨怼成个妒妇要好?”
“我看东街书院徐先生家的大公子就很好,读书人,儒雅温润,相貌堂堂,虽然家室清贫了些,但他一看就是个翩翩君子,以后指定疼媳妇儿...”
“停停停!打住打住!”
苏黛哭笑不得,用铜剪了断了毛线,轻轻将围巾叠起来。
“徐星嘉是长子,他下头还有一个阿妹,两个小弟,我养咱们一家老小还不够,还要巴巴去帮别人养家?娘,你还糊涂着呢?”
说罢,苏黛无奈摇头,抱着那木槿白的围巾转身走出了裁缝铺。
“唉~”
冯岑月待要追上去,却被豆蔻丫头一把抱住手臂。
“你拦我做什么?”
豆蔻苦笑,“夫人,那沈二爷在外头,您有话,等小姐回来再说。”
冯岑月轻轻白了她一眼,抽出自己的胳膊,自顾往门的方向去。
“我自是知道,我就到门边儿上瞧瞧。”
豆蔻吐了吐舌头,连忙跟在她身后。
两人躲在门板后,悄悄探头往外看。
少女娉婷立于黑色洋车前,捧着手里的东西送进车里,那双绵白小手,指尖酥粉,瞧着比那木槿白的色泽还要剔透。
“天凉了,二爷您出门在外,要保重身子。”
沈顷墨色瞳珠静谧,视线从她如花小脸儿上下移,落在她手里捧着的围巾上。
默了默,他伸过一只修长的手,稳稳端在了围巾下头,喉结轻滚,声线低清。
“多谢。”
苏黛眉眼噙笑,深深看了他一眼,素手缩回时,尾指似不经意间划过他手背。
细微轻巧的抚触,像是有人持羽毛划过,激起细细密密的麻痒,直窜入人心窝里。
沈顷腕骨微僵,继而面无波动,缓缓收回手。
那叠好的围巾,便稳稳放在了他膝头。
他眼睫低敛,刻意忽略方才的异样,淡声问道:
“还有事?”
苏黛还杵在车门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等她这一会儿的功夫,天边落日已经彻底掩入了晚霞之下,头顶的天色也隐隐渲染出暗意。
听见他问,苏黛捏着帕子,微微弯身,歪着头看他。
“二爷,能不能回我一件礼?”
沈顷黑眸微怔,搭在围巾上的修长指节轻轻敲着拍子,清淡的语气也引出两分笑。
“你主动要送人的,却还来讨回礼?”
苏黛指尖绞着帕子,丹唇浅抿,声线细软。
“我亲手织了许多日的,每一针皆是我的心意,寄物以相思嘛~,您要离开,又不知归期,我跟二爷讨件物件儿,也不为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