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褪了披风,穿的单薄,素面如画乌发散泻,颇有‘侍儿扶起娇无力’之姿。
沈顷眼眸暗了暗,收回手,沉声叮嘱她。
“别起来,躺着吧,若是睡不着,便好好想想,等爷回来,能不能说点爷想听的话。”
他想听的话?
苏黛撑着一条玉臂坐在床榻上,听着似有若无地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什么是他想听的?
这话的意思,是让她别说他不想听的那些话才对吧?
她就是想跟着他,不想再这么摸不着盼不到的干等。
这话,怎么就不想听了?
外室里。
沈顷刚在桌前落座,刘良就掀了帘子,领着先前给苏黛看脉的老大夫进门。
见着眉眼冷峻衣衫不整地沈顷,老大夫连忙垂下眼,没敢乱看。
“老朽见过二爷。”
沈顷捡起箸子,挑着捡着夹了口菜,不是滋味的丢进嘴里,侧颊冷硬凝霜,声腔凉淡。
“说吧。”
老大夫揣着手,小心翼翼看了眼身边的刘良,接到他睇过来的眼色,这才语声平缓沉静的,将苏黛的病况说了。
沈顷眼皮子都没抬,“郁结于心?”
刘良啊了一声,连忙接话,“这两日是出了点子事儿,属下想着,等二爷回来再禀,还没来得及。”
沈顷捻着箸子磕在碗沿儿上,“你要留着舌头没什么用处了,爷让人替你拔了?”
刘良咂了咂舌,差点儿哭了。
“二爷...,姑,姑娘不让说...”
沈顷‘啪’地一声将箸子甩了出去,眼梢能削出刀刃来,冷飕飕刮在刘良脸上。
刘良狠狠咽了口口水,推了身边发怔的老大夫一把。
“说!属下说,你你先出去...”
老大夫吓得脸白,垂着眼颤声应了,匆匆退了出去。
刘良再不敢耽搁,竹筒倒豆子似的,将那日廖晓华到苏家去闹,人扭送到乡保司去,而后苏黛突然急的找他们给送信,还吐了血,一养就养了好些日的事儿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连带着最近镇上那些风言风语也添油加醋的说了。
说到最后,看沈顷寒着脸没什么反应,刘良唇瓣还抖着,壮着胆子解释。
“今儿来时,姑娘说,二爷问,也别提,让只说她受了风寒,怕您知道了心烦...”
“属下专程请了老吴来,确是肯定了姑娘身子没大碍,这才...”
沈顷默默听完了,知道廖晓华去苏家闹,和苏黛后来急火攻心吐了血是两码事儿。
但这几日那些中伤她清誉的风言风语,也够堵他心的。
饭也用不下去了,沈顷眼眸低敛,眸色如沉着寒雾的夜江,凉声开口。
“两件事儿,立刻去办。”
刘良背脊绷直了,连忙应声,“唉!二爷!”
“喊上朴淞,连夜回雾城去,请老夫人亲自来一趟,就说爷着急,在这儿等她请媒人来。”
“是!”
“等老夫人到了,就把黛黛她娘跟阿弟请来,今日爷要在宅子里办席面儿,议大事儿,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这个任何人…
刘良听明白,“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沈顷没再搭理他,起身离座,提脚进了里屋。
刘良屏着气目送他背影,直到再也瞧不见,这才暗暗擦了把冷汗,转身匆匆掩上门走了。
屋里,苏黛正抱着膝坐在床榻上出神,床帏突然被人一把掀开,她下意识抬眼,对上沈顷俊阔冷硬的眉目。
四目相对,沈顷面无表情眼睑微合,屈膝上榻,随手扯了把床帏甩上。
手腕随意搭在膝头,他瑞凤眸黑渗渗盯着苏黛,语气低清平稳。
“你只说是风寒,可没说是急火攻心吐了血。”
苏黛被他盯得心虚,喉间咽了咽,试图解释,“我...”
沈顷径直打断她,“你急什么?你那预兆就一定准?你就预见爷死定了,回不来了?”
苏黛眼睫轻颤,“我,我担心你...”
沈顷搭在膝头的手,指腹微捻,眸子也微微眯起,声线低沉,一字一句道。
“是不是没跟你说过,爷的命,比石头还硬?”
苏黛月眸微怔,静静看着他,没吱声。
沈顷,“现在你知道了。”
“那你记着,倘若有一日,爷要死,也一定让你知道,等爷真死了,你再急也不迟,听明白了?”
苏黛抿唇扁嘴。
沈顷冷目斥她,“听明白了?!”
苏黛忍无可忍,一巴掌甩在他手臂上。
“我听不明白!”
沈顷不防她突然发脾气,一时修眉倒竖,寒下脸来,话从牙缝里咬出来。
“苏黛!”
“你凶什么凶!”
苏黛双手掩住耳朵,瞪着湿漉漉的清亮月眸看他,喊的声音比他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