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葳蕤扛不住了,为了保工作,开始四处找熟人亲戚借钱填洞。但这样只是杯水车薪,她亏损的钱实在太多,是个无底洞。
厉永奎告诉他,吴葳蕤是失足掉下去的,应该不是自杀。韩思农稍稍松了口气。
高利贷讨债上门,吴葳蕤深受其扰。为了躲避纠缠,这女人竟然想到从外墙水管爬回家。
可惜,她最终还是没有顺利到家,踏空掉了下去。邻居报的警,送去医院,摔得性命垂危,至今还在昏迷。
警察从手机上翻找最近联系人,从工作单位到个人,一个个联系,联系到厉永奎头上。
韩思农其实错过几个未接来电,但他没有反拨回去的习惯,所以一无所知。
厉永奎一口气讲完后问他,之前发现过吴葳蕤有什么不对劲吗?
韩思农沉默不语。他想不明白,不可一世的吴葳蕤怎么会糊涂到如此地步。
他们同为金融学院出身,师从同一教授,在选修金融投资学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杠杆是一个非常需要理性的工具。
玩好了,的确能带来巨大收益,就像赌场里跟叠码仔对赌玩「托」一样,只要你一直赢,你就是翻倍地赚,台上台下两全其美。
可如果输了,这贪婪的一刃便会反噬,你会被割得寸甲不留,甚至毁灭。
盈亏同源。你从哪里掏出过金矿,必会为掏出金矿的损毁付出代价,甚至是比金矿本身价值还高的代价。
在病房门口,碰见吴葳蕤的父亲。他神态苍老,肉眼可见地疲惫,唉声叹气不断。
韩思农只见过他一面,这次是第二面。在他印象中,吴葳蕤的父亲应该是意气风发的。
他从吴葳蕤那里得知,她爸爸身处集团要职,很有能耐,凡事都能摆平。
吴葳蕤的父亲显然是不记得他了,只当他和厉永奎为女儿的朋友或同学。
吴葳蕤在重症病房,插着氧气管监控仪。他们只能隔着玻璃探病。韩思农实在没法辨认,那躺在一大堆管子中的人形就是吴葳蕤。
他发现,自己的心绪很复杂,有震惊有怜悯,甚至还参杂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但就是没有后悔,他不后悔同吴葳蕤分手。如果真要追究起来些后悔,他只是后悔没有借钱给吴葳蕤。他借不出太多钱,可起码能对陷入绝境的吴葳蕤起到安慰作用。
厉永奎站在他身侧叹气,用手背碰他的手背。韩思农没有动,貌似在思考什么。
从医院出来后,韩思农主动去警署作笔录。他找到负责调查此案的阿Sir,想打听出更多细节。他留了联系方式,让阿Sir有新的调查进展就通知他。
几天后韩思农接到一通电话,警署来的,让他去认领物品。一支从未见过的手机,里面的sim卡,是以韩思农的名义办的。警署以为他是失主,就联系了他。
韩思农虽然疑惑,但还是领走了手机。充上电,手机就能开机,里面没什么内容,就连电话簿都被删得一干二净,收件箱里更是光秃秃,除了营业厅发来的业务短信。直到有一天,这手机收到了一条未存号码发来的信息。
03开头的四个数字,后面接着一句,洗1000。
韩思农下意识就看懂了,这是股票交易代码。洗1000大概是交易行话。
他生出强烈的预感,这支手机、这支股票,应该与吴葳蕤有不小干系。反拨回去,发短信过来的号已经关机。
他立刻去查这支股票,觉出端倪。通过观察K线图和流通盘,他敏感地意识到这是支庄股。
庄股一般通过抬高股价吸引散户,然后择机抛售,套现获利。韩思农又花了些时间,追踪这支股,确认了流通盘里的大户都是信托资金,庄股八/九不离十。
但意外的是,这支股的股价怎么都做不高,甚至越做越低。庄家太弱,质押盘解不了套,随时都有爆仓危险,庄家做得简直岌岌可危。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吴葳蕤不知从哪里找到渠道,在跟庄家一起玩这支股呢?
自以为能赚得盆满钵满,结果根本捱不过短暂的一轮,就灰飞烟灭。
韩思农没法确定,一切只是他的猜测。
处处都是疑点,也处处都没有证据。
中秋过去,吴葳蕤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韩思农跟厉永奎一块儿去看过她几次。
有时能碰见吴葳蕤的父亲,有时他不在,只有护工在那里守着。
每次看完吴葳蕤,他们坐在回程的地铁上,互相都没有交谈的欲望。俩人从医生那儿得知,吴葳蕤如果再不醒来,将会成为植物人,就这么躺一辈子。
厉永奎其实有很多话想跟韩思农说,但他觑见韩思农的脸色,就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