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十全十美,万无一失。”
“对你而言,至少这种低级错误不该犯。”
“你太抬举我了。”韩思农将毛巾丢到一边,抬眼笑了笑。
厉永奎顿了两秒,似乎在想下一句该说什么,“我想来想去,只想到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你宁可自己毁了岐山的名声,也不想要我来毁。你太自私了,为了自己那点面子,竟然选择自毁!”
可笑到无力吐槽,他以前想要韩思农从岐山走掉,韩思农怎么都不肯走;
现在好了,他想要韩思农留在岐山,看岐山的覆灭,韩思农自己却清退出场。
韩思农不说话,看着厉永奎,那眼神带点满意,带点好笑。厉永奎也在凝视他,那眼神就是觉得他「疯了」,大致跟有病没区别,得去治病吃药那种。
“你想得会不会太多。”
韩思农又搬出他的经典句子来搪塞。也正是这句话,引爆了厉永奎。
厉永奎想,自己为什么还是会疼呢。面对韩思农,就像在撞一道钢化玻璃,在没有撞上前,只以为那边畅通无阻,撞上后才发现,原来这是道透明屏障。
不能只有他疼,韩思农却心安理得起来。
厉永奎盯着看了韩思农好一会儿,然后转身走进主卧室,从床底搜出一个木盒子,是他在澳门无意间找到的那个。他把韩思农叫了进来。
韩思农走进来,看见床上有一个盒子,那里面的内容物都被倾倒了出来,散在被褥上。
“这些是什么,你记得吗?”
韩思农不吭声。厉永奎看出来了,他并不是不记得,只是想要装作不记得。
“你是不想要了,又不知道往哪里丢,才要丢到澳门去吗?”
“不是。”
厉永奎冷笑了一下,“很没说服力啊,韩思农。”说完,他便将这些散在床上的物品,一股脑揽到怀里,直接进到了主卧浴室。
韩思农听到物品滚落,碰撞瓷砖的声音。他忽然生出噩感,厉永奎接下来的举动,会十分出格。
他连忙跟进去,看见厉永奎手指捏着明信片的边角,另一边正在燃烧,卷起黑色的边。
厉永奎俯身,将正燃着的明信片丢入浴缸中,像是作为引子似的,去烧燃其他物品。
他怕燃烧不充分,直接将马桶旁的卷纸都丢进了即将成为「焚化场」的浴缸。
“你在干什么?”韩思农低吼,跨步上前去拽厉永奎的胳膊。
厉永奎不为所动,用身体格挡住他,笑得凄惶,“你不想要的垃圾却塞给我。我现在在帮你处理垃圾啊,韩思农。怎么不谢谢我?”
韩思农闻到了一股焦味,还有黑色的浓烟,徐徐从缸底升起。他咳嗽了两下,捂住鼻子,决定不跟厉永奎正面硬杠,换了个方式,瞄准空隙,越过厉永奎,去扒拉淋浴开关。
厉永奎发现了他的意图,用手肘给了他前胸一下。韩思农捂着胸口不由退后几步,眼泪都被熏了出来,厉永奎通红的眼睛对着他,毫不示弱。
“别拦我,我要把这些都烧掉!”
“你这样烧下去,会引来火灾的!”
“那就烧吧,把我们都烧死吧!”
韩思农使劲全力扑过去,抓住厉永奎的手腕,想要将厉永奎扯离浴缸。厉永奎根本不受控制,力气大得吓人,几下子就挣脱了。
火苗危险地在他们背后跳窜,有许多个时刻,差点舔上俩人的肌肤。
他们在浓烟中纠缠,像两头困兽,都疯得彻底。
终于,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韩思农略胜一筹,成功打开了水龙头。
火势渐渐小了下去,那些烧毁的残渣,顺着排水管一道排泄出去了。属于过去的那些回忆,也变成了残渣的尸体,跟着一起排掉了。
可还是有些东西烧不掉,譬如那枚金属徽章,只是黑化得看不出本来面貌。
厉永奎被水溅湿了上半身,愣怔地盯着这爿残局。
“满意了吗?”韩思农问,“疯够了?”
厉永奎转过脸来,睫毛是湿的,语调平直而绝望,“我真后悔想尽办法替你擦屁股,竟然还给你垫钱!我就应该送你去坐牢!”
“你做这一切,究竟想要什么,是为了什么?不要自欺欺人了厉永奎。”韩思农发现自己眼睛被熏得很痛,止不住要流泪。
他戳中了厉永奎。
厉永奎绷不住了,整个人缓缓下降,在有些湿滑的瓷砖地面缩成一团。
他止不住颤抖,看起来快哭了,可根本流不出一滴泪。他克制不住发抖,像在发出一种信号,一种呼唤,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人类在呼唤什么的时候,就是穷尽的时候。
“小深。”韩思农也蹲下去,抚摸厉永奎的头顶,“我的错,别难受了……你呀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如此执迷不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