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韩思农带着笑意问。
“以后,就是我和你了。”他将脸埋向韩思农后颈,闻到洁净的气息。
这气味焕然一新,像是把他俩都重新洗涤了一遍。
韩思农没有说话,柔柔拍了下他的手背。
他去吻韩思农的发梢,吻得又柔又轻,生怕因为过重过急,就碎了这刻柔情。
他和韩思农的接下来的日子,还有很长,一定很长。厉永奎坚信。
韩庭没有熬过秋天,韩思农就收到了他的死讯。死了也好,终于能从残破不堪的躯壳和冥顽不灵的意识里解脱。
韩思农不觉得自己绝情狠心,至少,他还愿意露一面,出席丧礼。
厉永奎知道消息后,很是担忧,想要陪同他一道回去。他禁不住厉永奎的央求,并且思量过后,觉得厉永奎出席也确实无妨。
严英颇为震惊,话里话外都在问,你这真是打算认真了,要把厉永奎扶正?
韩思农觉得他说法有失偏颇,厉永奎好歹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怎么会在乎「正不正」这种问题,他俩现在这样,顶多算是互相陪伴。
严英遗憾地摇了摇头,戏谑道,我看厉永奎倒是很在乎「正还是不正」。
韩思农笑笑,不想再争辩下去。
气温骤然下降得毫无征兆。从机场出来,两人不约而同接连打了几个大喷嚏。
他俩各自揉了揉略红的鼻尖,相视一笑。坐上车后,厉永奎靠近了些,膝盖抵住韩思农的膝盖,小声建议,“要不要先去商场买件外套?”
“你冷吗?”
“不是,我怕你冻着了。”
“就待两天回去,不用了。”
“行吧……”厉永奎撇撇嘴,装作看向窗外,手却没老实,偷偷摸过来,握住了韩思农的手,“反正你说了算。”
韩思农垂下眼,嘴角微微扬起,任他握着。
韩庭死了,并不能阻止活着的人继续快活。韩思农来送他最后一程,只是出于义务。
按照正常白事流程走,繁文缛节太多,韩家也不是那种热衷敲锣打鼓氛围的。
索性只设置了灵堂,以供吊唁。鉴于苏素和韩庭的社会亲友关系,登门悼念的人也不少。苏素迎来送往,疲乏不已。
她看见韩思农和厉永奎一起进门,一副坦荡磊落的模样,毫无悲伤。
韩思农的目光扫过来,他们其实是同时看向对方。
她的脸比上次更加苍老了,深刻的皱纹消耗了她所有的美貌。美人迟暮,大概是最为残忍的逝去。
她的视线,无可避免在厉永奎身上走了一趟。这男人依然厚颜无耻,都敢登门入室了。
“出去。”苏素阴沉着脸,对厉永奎厉声道,“这里不欢迎你。”
厉永奎张了张嘴,韩思农却比他抢先开口,“你放心,我上完香就走,绝不多待一秒。”
本末倒置了。她只是想赶走厉永奎,哪知这不争气的儿子,硬是要忤逆她,拉她面子。
苏素感到胸腔一阵酸疼,她已经无力再耗下去了,指着门的方向,“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你们一块儿滚吧。”
“可以。”韩思农抬腿,径直走了出去。
厉永奎猛地回神,亦步亦趋跟着他。
苏素「哇」地一声,跌落在地,不顾样子地恸哭起来。保姆和还留在灵堂里的宾客,都涌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想要扶她起身。
她在空气中胡乱挥着手,阻碍其他人的搀扶,似乎就想这样瘫软在地,长趴不起。
大伙围在她周身,有些莫名其妙,但她那嘶鸣出来的痛苦,的确撼动人心。
不由得想要去可怜这个失去了丈夫的女人。
有人开始小声嘀咕,交头接耳,她的儿子呢。那个活跃在财经头条,大名远扬的董事长儿子呢,怎么还没到。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旁人的闲言碎语,苏素哭得更响亮了些。
韩思农没有在韩庭的告别式现身,但他和厉永奎仍然在此地停留了两晚。
厉永奎觑着他的脸色,也不敢多问什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陪在他身边。
第二天傍晚,韩思农情绪忽然高涨了些,提议要不要一起去吃烧烤。他们去的是一家很有名气的烧烤店,在韩思农父母家附近。
厉永奎心忖,到底还是放不下,到底还是没有心安。他希望自己想错了。
进到店堂,服务员热情地迎过来,带他们上二楼包厢。落座后,韩思农将菜单推向厉永奎,这一次,他让厉永奎作主。
厉永奎受宠若惊,连忙接过菜单,一面仔细研究起来,一面向服务员发问。
“我去个卫生间。”韩思农忽然说。
厉永奎点点头。
韩思农走出去,在长廊上站了一会儿,不时有服务员领着客人,同他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