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当审计师难道不比内地好吗?”厉永奎问,“工资应该高一大截吧。”
“实习生不算数……”韩思农做了个哭的表情,“照样很穷。”
“律所实习生一回事,就是帮资本家打工的。”
“你说我们俩这样,算不算资本家的走狗。”
厉永奎没憋住,很含蓄地笑起来。可他很快将笑容敛住。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松的聊天,好像回到了大学时代,还是最亲密的朋友、没有杂念的哥们。
厉永奎有些怀念这种气氛。
如果,如果他和韩思农没有越过那条线,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会不会在若干年后,成为对方婚礼上的伴郎,看他有妻有儿,送上诚心的祝福。
可哪里有如果。
“你适应这里的生活吗?”韩思农把头侧过去一点儿,他的睫毛很长,阴影落在鼻梁两侧。
厉永奎对上这副面孔,心里咯噔一下,异样的暖流从全身淌过。
“凑合吧,以后熬出头就好了。”
韩思农宽慰似地一笑,“你一向适应力很强,什么都难不倒你。”
他这是在为自己的不负责任找借口开脱吗?
厉永奎不免想,因为我有能力接受最坏的局面,所以可以被肆无忌惮伤害?
“行了,你这套对我不管用了,韩思农。”厉永奎演不动了,他只想要他的坦白,“你如果从来就不是认真的,那就早点说清楚,不要让人对你产生希望,希望之后落空,那才是最痛苦的。”
“什么意思?”韩思农平静地问。
“什么意思?!你竟然有脸问我什么意思?”厉永奎忽地拔高音调,很是激动,“好,我接受了你当初的说法,男的跟男的没有未来,那你现在呢,有女人在你身边,你为什么还是这副鬼德行?只会钓着人……这样很过瘾吗?很好玩吗?”
“你心疼吴葳蕤?”
厉永奎着实没想到韩思农的思路会这么奇葩,怔了两秒,愈发愤怒,“我不是心疼她!我是觉得我们都很傻,面对你,都成了一样的傻瓜!”
“我以为你是最理解我的人,小深。”
厉永奎无语。
韩思农把他凌驾到一处高台,他站得岌岌可危,随时都有跌落可能。
他无从得知韩思农会不会对第二个人,用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语气,说出同样的话。
厉永奎深吸一口气,清晰地说:“韩思农,我来香港,有一部分原因是你,但我想要的是超过你。赢了你,比你成功,也许比跟你在一起让我更满足。”
黑暗中响起来掌声,与此同时,还有一声叹息。掌声和叹息都来自韩思农。
在厉永奎看来,这是在嘲讽他。
厉永奎再也无法忍受与韩思农待在同一空间。
他再次输了,只能灰溜溜逃走。只要他在乎韩思农一天,韩思农就是在握着他的短。
他还想明白了一点,有些人生来就是伤人心的,他不该对他有所期待。他应该学会忘记韩思农。
厉永奎爬了下来,头也不回走掉。
月色冷冷照在他背上,他觉得心里也是一片凄凉。
月底,韩思农和吴葳蕤在外面吃饭。
吴葳蕤调去了证券部,工作变得繁忙,与韩思农见面频率直线下降。韩思农跟的项目基本Close,难得清闲了起来。
最近降温,吴葳蕤就吵着要吃打边炉,韩思农对潮汕火锅不感冒……但耐不过大小姐磨,找了家客人兴旺的店,就往里钻。
往座位走的时候,吴葳蕤被人叫住。
吴葳蕤热情地同对方打招呼,还把韩思农一把扯过来,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对方的目光就落在韩思农身上,有点儿惊讶,便称赞,Jennie小姐真是走运,男朋友原来这么帅。
吴葳蕤骄傲地笑笑。
坐定,吴葳蕤迫不及待问韩思农,“你刚刚怎么不好奇,那个男的是谁?”
韩思农想也没想,“你愿意跟我说自然会说。”
吴葳蕤嗔怒了一声,“你啊,也太淡定了吧。要是人家来追我,你也不吃醋?”
韩思农抿唇笑笑。
吴葳蕤觉得没意思,从选择跟韩思农在一起那刻,她就明白……如果图了韩思农的好,就得要一并接受他的坏。
韩思农是她学生时代的一块勋章,一个曾经辗转在各种有名气美人身边的男人,最后因她而驻足,鸣金收兵,甚至背井离乡。
这一趟下来,简直是可供被称颂的学院传奇,他们是这则传奇里的男女主角。
但这也只不过是吴葳蕤的一厢情愿罢了。
韩思农从来不认为自己属于任何人。
“那是我客户啦……”吴葳蕤主动坦白,“他之前一直不相信我有男友,这不正好,把你拉出来给他见识见识。”吴葳蕤又补充,“啊,我不知道他今天会在这里,绝对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