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银枪从前是江屿的护身符，昨夜却成了伤害江屿的利器，而以后，这枚银枪会变成对他的惩戒，时刻提醒自己犯下的错误。
哪怕有一天江屿会原谅，他也没法原谅曾经说出那番话的自己。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是护工发来的消息，告诉他江屿已经醒了。
封越的心跳陡然加快，他快步往楼上跑去，跑到三楼才意识到，自己竟忘记乘电梯了。
他明明那么想见到江屿，那么想把他拥入怀里，可当他走到病房门外，一向高大强势的男人却怯住了。
封越深吸了一口气，像个犯错的小学生，微垂着眉目站在了门外。
江屿就算是这些年一直爱着他，然而眼下，他也不敢确定了。
想见又不敢见，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怕看到那双桃花眼被恨意挤满，他怕江屿恨他。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胆怯。
病房里传来徐行和江屿的对话，大多是徐行在问，江屿回答“嗯”、“没事”之类的，他透过门玻璃偷偷看了眼江屿，却看不到他的表情，整个人依旧毫无生气。
“我之前让你按时吃药，就算不吃也得把药常备在身边，你还是没听我的话。”徐行已经顾不上生气了，他更多的是无奈。
“为什么不听呢？被他知道你生病了又怎样，真的有那么难以面对？”
江屿微微垂下了眼睑，他知道徐行说的都对，不管是医生的角度还是朋友的角度。
徐行看他沉默的样子，心里又隐隐窜出火花，他极力压制着胸口的火苗，正色道：“江屿，人都会生病，你也不例外。这个病永远不会消失，这么多年了，你必须要勇敢地接受它，勇敢地跟它成为朋友。真正在乎你的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怕你，更不会嫌弃你。但前提是，你要比任何人都先爱上你自己。”
江屿如同死水般的心被这番话激起了一层涟漪，虽然类似的话徐行以前也没少说，但今天这话却好像格外有分量。
江屿重新抬眸看向徐行，那双眼睛倏地湿润了，他扯了扯干涩的唇角：“知道了，徐行。”
徐行叹了口气，疲倦地捋了把头发：“幸亏孙姨没住在这家医院，要不然就昨晚那阵仗不得把她吓坏啊。”
“抱歉啊，又让你担心。我保证以后按时吃药。等下午输完这袋，应该就能出院了。”
“不行。”
“不行！”
徐行的声音和门口方向传来的低沉男音异口同声地说。
封越的头发凌乱地在额前散落，白色衬衣沾着早已干掉的血渍，西装马甲和笔挺的裤子也皱巴巴的，跟昨晚那副精英派头的封总判若两人。
徐行摸了摸鼻子，下意识地看了眼江屿，江屿则朝他点了点头。徐行这才站起身，出去之前他跟封越擦肩而过，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威胁：“你要再敢乱来，下次我就把这小子拐床上去。”
封越：“你敢？”
徐行：“你觉得你还有胜算？”
封越皱了皱眉，不等他再说什么，徐行朝他冷哼一声出去了。
出去之后，徐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恶狠狠地把封越咒骂了一顿，不管当年谁对谁错，反正他是江屿的朋友，眼下封越让江屿难受了，他要是不刺挠回来，心里堵得慌。
病房里只剩下封越和江屿两个人，江屿坐在床头，目光淡淡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直到坐在床边。
“好点了吗？”封越声音有些沙哑，刚开口就咳嗽了两声。
“嗯。”江屿点了点头。
简短的一问一答之后，空气安静了半晌。
封越不说话的时候，那双眼睛里被悲伤和懊恼填的满满当当，哪怕他一个字也不说，江屿也从中看得明明白白。
封越后悔了。
换做以往，他可能会受不了封越这副样子，说不定早就投怀送抱了。
可是现在，他竟能真的心如止水，封越的感受他理解，可心脏就是不痛不痒，像是麻木了一样。
最后，还是江屿率先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我不怨你。”江屿的嘴角甚至还牵起了一丝弧度，像是在安慰一个老友。
封越怔怔地对上他的表情，很快鼻子有些发酸，他说：“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封越想不到自己还能说什么，他甚至连“后悔”二字都说不出口了，哪怕多解释半个字，他都觉得是对自己的救赎。
“不怪你。是我从一开始就没弄明白这段关系，没理解‘床伴’的含义，还时不时地陷在过去的回忆里，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对不住，第一次没经验，还把你的大生意给搅黄了。” 江屿苦涩地笑了笑，声音淡淡的，“下次有经验了，肯定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