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天真地以为,他会跟江屿永远在一起。
他以为真爱无敌,说好的永远就是永远,少一分一秒也不行。
他曾经视誓言高于一切,视江屿重于自己的生命。
他曾经原谅了过往的一切不堪,只当是上苍让他攒够运气来跟江屿相遇。
封越骨子里是个浪漫的人,可江屿浪漫不起。
所以到头来,他所看重的,在江屿心中却轻如鸿毛,说舍弃就舍弃了,就像出门丢了趟垃圾一样。
十分可笑。
可怎么事到如今,他看到江屿受伤,好像又心软了?
不该这样。
至少,他不该再傻愣愣地掏出真心了。
306房间内黑漆漆的,没有开灯,封越熟稔地按了墙壁上的开关,橙黄色的光瞬间亮了起来。
江屿的身上套着松垮垮的浴袍,纤细的腰肢露出一截,他的身上没盖被子,正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封越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走近才看到江屿的额角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他的眉头紧拧着,鼻翼微动,陷入了梦魇。
封越刚想叫醒他,江屿猛然坐了起来,声音凄厉:“——不要!!”
他大口喘着粗气,眼眶泛红湿润,待他回过神来,看到封越正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坐在床旁边的黑皮沙发上。
“你......你怎么在这?”江屿深吸了口气,勉强平复好情绪。
“这小破地方早就姓‘封’了,我自己的地方想来便来。”封越站起身走到床边,他捏住了江屿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语气轻佻地说,“倒是你,满面潮红,是做了个春 梦?看你一脸不满足的样,真像个小丑。”
刚才江屿梦到了与封越初见的画面,后来又梦到了李庆业,李庆业像个缠人的恶魔怎么也摆脱不掉,每次他在梦中穷途末路之际,救他的人永远是封越。
或许是刚才的梦境太过逼真,也或许是眼前的封越跟梦中的封越判若两人。
江屿严防死守的心门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鼻子陡然一阵酸涩,眼圈红了。
他缓缓抬眸看着眼前的封越愈发感到陌生,比起前几次见到的封越好像更加凌厉了。
半晌,江屿竟然低笑起来,笑声带着几分苦涩。
“封越,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四年前我提出分手的那天,咱俩就彻底完了。我对你不敢再有奢望,我也不配。可我……我也不是你口中那种随便跟人上床的浪荡子,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羞辱我?”
江屿的声音渐渐发颤,他强忍着内心的酸楚,继续道:“这次的事情,我是真心感谢你,我们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后你还是不要再踏入我的生活了。”
我在阴沟里满身脏污,看上去这辈子也爬不出去了。
求你别再靠近我了,我的将军,我怕惹你生气,把你弄脏……
“江屿,你可真是自私又自大。”
封越的眼神终究暗了下去,他的心中住着一只刺猬,刚才有短短一瞬那刺猬翻身露出了粉嫩柔软的肚皮,可刺猬仿佛又受到了惊吓,再次竖起浑身的刺,整装待发地戒备着外面的一切。
封越的唇角微扬,眼中覆满了寒霜:“你的债我让文成查了,几年下来利滚利将近三百多万。这个数字对我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对你而言,可能一 辈子都还不清。你如果求我,我可以考虑帮你还掉。”
“不用。”
江屿声音不大,却拒绝得斩钉截铁。
“哦,那算了。”封越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对着江屿那张苍白的脸,缓缓吐出一串烟圈,“对了,你三番五次跟我说‘谢谢’,一点诚意也没有。江老师,您是不是该用实际行动表示表示?”
“你说吧,我都应着。”
“你就这么怕欠我的?”封越冷笑道,“那你让我睡一晚,就当做前几次的谢礼了。之后,我就当你死了。”
江屿的心脏一紧,喉结下意识地滑动两下,随即点头:“好。”
“你在等什么?把衣服脱了。”封越眼神轻浮地打量着他。
江屿紧张得有些呼吸不畅,他那苍白的脸色涨得通红:“我……去洗澡。”
说着他跑进了浴室,“啪嗒”锁上了浴室的门,然后把脖子里挂着的小物件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藏在了洗手台的抽屉里。
他睡前其实刚洗过澡,他溜进浴室的主要目的就是把这小物件给藏起来。
打死他也不想让封越看到。
没多久,江屿从浴室出来了,头发湿漉漉地挂着晶莹的水珠,他的左肩还缠着绷带,绷带此刻已经被水打湿,隐约渗出血色。
他披着浴袍缓缓走到封越的面前。
封越已经脱掉了长风衣,他里面穿着一件黑色高领的毛衣,下 身穿着笔挺的西裤,一尘不染的黑皮鞋隐隐泛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