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两个月前摘除腺体开始,他陷入了时间不短的自我怀疑中,可能是体内激素不平衡弄的。Alpha腺体摘除手术的适用对象是那些腺体严重受损无法正常使用的患者,恢复期的疼痛和发炎更是磨人。这些他都挺过来了,在痛苦的消磨中趋向放弃的时候,他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只要他能回归正常,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一直跟黎思瑞说自己贴的是抑制贴,其实那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绷带贴。
而现在,这个怀抱、这个人,以后都归别人所有了。
这一切可真像做梦一样。
他慢慢抬起下颌,放任自己枕到黎思瑞的肩膀上,贪婪地享受被信息素温柔包裹的感觉。送黎思瑞出国那天,也是像现在这样,黎思瑞紧紧抱着他,依依不舍却还不想弄得特别伤感,看起来又哭又笑的,有些滑稽。他还记得最后要登机的时候,黎思瑞依然那样紧紧地抱着他,贴在他耳边说:
“乐逸,别难过,我会回来的。你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那个长到唐乐逸就快以为是一辈子的拥抱,虽然只有十几分钟,但却是他最难忘、也是他和黎思瑞距离最近的时刻,和现在一样。
他强忍住泛酸的眼眶即将滑落的泪水,盯着面前虚无苍白的墙壁,把头轻轻贴近靠在黎思瑞耳边,扯出一抹带着颤抖的微笑,对着眼前浮现出的那个九年前在登机口和自己分别,还带着些许稚气的黎思瑞说了一句:
“好。”
沉默的秒针一刻一刻循环往复、步履不停,似乎也想结束自己运行空间里发生的本不应该发展成这样的事情。黎思瑞缓缓上移的手摸到了唐乐逸衬衫下后颈处的凸起,他很想理清楚这一切,但就算理清了,似乎也没什么用处,他已经没法弥补任何一个人了。
“乐逸,对不起,我……”
眼前的黎思瑞消失了,身后传来的声音把唐乐逸拉回了现实。感受到黎思瑞隔着衣料在他后颈伤疤处的描摹,他轻轻闭上眼睛,结束曾经所有一切旖旎也好,凋零也好的幻想。他下定决心抬起手,却又因为不舍而慢慢推开黎思瑞温暖的怀抱,依然盯着墙壁,没有看向黎思瑞。
“我没想过要你因为出于对我没有腺体的可怜而负什么责任,这是我自愿的,后果也是我自己承担。”
“乐逸……”
“去你本来打算离开这里后要去的地方吧。”
对于早知是奢望的感情,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吗?
唐乐逸看着黎思瑞踟蹰的样子,再次点燃已经被熄灭的雪茄,深吸入肺后缓缓吐出,烟雾模糊了眼前曾经那样朝思暮想的面孔。
“记得处理伤口的时候不要用带刺激性的药品,对你腺体损害很大,以后也少用。”
当烟雾散去后,这个人还在不在,已经不重要了。
“乐逸,这一切,都感谢你,真的。”
唐乐逸继续抽着雪茄,稍微平复了心情后才想起来黎思瑞这样突然莽撞的闯入似乎有些没道理,“你今天闹这一出,是江勘怎么了吗?”
“他在医院,还没醒过来,”黎思瑞想到那满眼的猩红就觉得心脏抽痛,“因为……自然流产。”
“快回医院吧,”唐乐逸将椅子转过去,背对着黎思瑞,“我休息室里有药箱,你先处理一下,衣柜里面的衣服你拿一件换上。”
别让他醒过来再担心你。
--------------------
第20章
江勘从昏迷中醒来,原本眼前灰白色的一切都不见了,他转过头,看到坐在自己床边的黎思瑞。那人直直盯着自己,眼里逐渐找回光芒。
“你醒了?”黎思瑞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急忙按响了床头的呼叫器。“现在感觉怎么样,痛吗?难受吗?要不要喝点水?”
还没等江勘说些什么,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三号床江勘醒了对吗?”护士拿着医用平板走到江勘面前。
“是这样的,由于您身体的特殊性,我们需要询问您一些比较隐私的问题,您看现在方便吗?”护士的眼神落在黎思瑞身上,似乎是在询问病人与陪护之间的关系。
“您的置换手术是什么时候做的?”
“三月十三。”
听到这,黎思瑞觉得天旋地转的。他回国的第二天,在他还在调时差昏天黑地的时候,江勘的置换手术已经做完了。怪不得唐乐逸会说那样一段话,命运好像真的跟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好笑到他甚至不知道该怪谁了。
“用过抑制剂或者避孕药吗?”
“没有。”
“好的,江先生。由于您的怀孕天数超过25天,为了避免对您的植入生殖腔造成损伤,我们需要对您进行清理手术。”护士将笔和平板递给江勘,“这是手术的风险预知,请您仔细阅读后在这里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