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真七顺着落跟前的袖子往里摸,抓住他凉凉的手捂住,“殊一软乎乎的,也冷飕飕的。”
“你又胡说了,我才不软乎乎的呢。”安殊一慢吞吞地转头,两只眼睛茫茫然地望着他,略有些奇怪的可怜,像在对人讨要些微不足道的物品。
“哎,殊一自己说过的话怎么自己反悔了?脑子被热气熏得不清醒了吗?”
安殊一没有吭声,一只手被他捂热了,侧侧身子换另一只手让他捂。视线凝聚在他提来的木盒子上片刻,双眼一耷拉,问道:“七君步履匆匆,提前来访,是为我?”
“什么都是为你。殊一,不快点儿来,总觉要失去你的陪伴了。”提真七的神情坚毅严肃,行动则与之不同,他捧住安殊一的手放在嘴边,浪浪荡荡地吻不够。
“殊一冷吗?”他问。
“屋内热烘烘的。”
提真七往他的手上哈了口热气,伤心地问:“殊一呢,殊一冷吗?”
“七啊,”安殊一的身体化成了一条华丽的丝带,飘然而至提真七面前,空着的那一只手摸上他的脸颊,给他一个别扭且一触即逝的拥抱。
提真七陷在一场晴日的艳梦里,还未感受现今的安殊一是软乎乎还是硬邦邦的,耳边就传来刺醒他的呢喃:“走吧,七君,趁着没风雪来,快走吧。”
提真七不愿意走,若是要走也要带上安殊一。他认真的表情像是一位来拯救弱小的蝴蝶,承担着快死亡的压力。
安殊一被他逗笑了,推着他到门前,并把他提来的温热木盒子递还,交代道:“去我家里等我一会儿。七是个饿狼,没给我带过多少次的美食,难得是丰盛的新年所带的,我一定要尝尝了。”
“真的能等到殊一吗?”
“注意点,路滑,不想一眨眼的功夫见到个鼻青脸肿的七。”
抽了几口烟后,安殊一换上质朴的男式和服,擦着陌生人的身而过,从开阔走至闭塞。路桥边看了会儿大鼓表演,已在人群的拥挤中有了些热气。
过一座桥后就远了人群,他在高高的桥上回望一眼,觉得杂沓的人群中,还有他的身影的,一颗颗小小的脑袋,都在寒冷的白气里收收缩缩呢。抓了一把孔隙大的剩雪玩了玩,冷气又回来了。
“殊一回来了。”伊田婆婆看着他笑。
安殊一点了点头,脱下雪屐走入内,“七来了吗?”
“正等着呢。”伊田婆婆接过他的毛披肩和毛绒球挂坠,指了个方向,“殊一先去吧,我给你们送梅子酒。”
“别。”安殊一猝然扬起下巴,唇瓣呼出残存的凉气,“伊田婆婆只给七弄些来,酸一点儿,他可爱吃酸了。”
“很忙吧?”
“婆婆也很忙的,那么多的和服,婆婆要代我好好打理了。”
伊田婆婆笑他,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的谎话,“殊一哟,每次都是这么说。你是啊,口头上把和服当成你的孩子,真正要做时,你可就成孩子了。”
“多靠好记性的婆婆了。”
开学还有几天,提真七匆匆而来,为的只有安殊一。安殊一送来的新年贺卡,他看了无数遍,每句话都被他拆解出无数种意思。
他很敏锐,无论什么意思,都掩盖不了字里行间里的敷衍和无力。拨了几个电话,但接的都是闭口不谈安殊一的伊田婆婆。
挂念着安殊一,新年还未过完,他再来京都,刚才一见,果然是出了让他难料的差错。
“梅子酒的色泽很漂亮,”安殊一为提真七倒满梅子酒,手指绕着杯口转了两圈。
“嗯,蟑螂的颜色。”提真七双手接过,晃了晃身体愣愣道。
安殊一撇了撇红润的下嘴唇,指了指碟子里的一块焦香的鱼肉,“这也是蟑螂。”
“蟋蟀,不,这是蟋蟀的颜色。”
“蟑螂!”安殊一戳起鱼肉填进了嘴巴里,鼓起腮帮子瞪着提真七咀嚼。
“啦,殊一耍赖皮,那明明是蟋蟀的颜色。”
“哼。”安殊一快速咽下鱼肉,对着门边任性地喊:“婆婆,快来给我送一只蟑螂。婆婆,我要蟑螂!”
“喂喂,殊一,你个怪家伙!好好,你是对的,都是蟑螂,不,都是蟑螂的颜色。”提真七作难地皱起眼睛,手忙脚乱要捂住他的嘴巴。
伊田婆婆来得迅速,推开门疑惑地问:“殊一要蟑螂吗?真的,我听到的是蟑螂吗?”
“七要蟑螂,喏,就是小七,他故意烦人,要的都是些让我不高兴的玩意。”安殊一站在提真七的对面,饱受很大委屈似的憋着气道。
伊田婆婆给了提真七的肩膀一巴掌,提真七老实地低着头,什么话都不辩解。等伊田婆婆走后,他淡定地说:“快吃吧,殊一,你才只吃了一只‘蟑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