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田婆婆笑出了声,勺子放在案板上探身子,乐乐地问他食指有没有事。
“呼,不是用食指,这次用的是拇指了!”
安殊一是个惹人觊觎的珍宝,但他不能被独一人所占据。连浩然正气的初升红日照在他脸上,都成了强取豪夺他颜色的孟浪恶霸。仿佛当头而降的熙熙光线偏爱他,专门为他下凡的,因他之由,才有晴日光明。
由欲望堆积而成的肉/体身躯更不能霸占了他,执意强势如此,恐成为见过他的人征讨的对象,有家世的依仗也不敌没日没夜的口诛笔伐。
若在古时,烽火戏诸侯都要颠倒了,烽火滚滚,荒草萋萋,八方诸侯赴远齐聚,为救下被天子困下的美人。
第4章 落雨砸春嗅心花(4)
藤门茶屋的一间居室,莫塞里无聊地听着松叶沙沙的声响,风来大了,音正激烈时,侧边传来了敲门声。
门外的人好像也听到了风与叶团转的声,敲门的力度轻轻,只短暂两声。
“进来。”莫塞里喊。
待到松声稍静,安殊一推开绘着日月的障子门,提着八颗鸡蛋大的枇杷果近到莫塞里眼前,问了声好。
莫塞里正在内缘处静坐,深邃的眉目含具异国的精致高傲、神秘矜贵。他本身是个大高个,肩宽体健,体态修长,也就兼具洒脱不羁的气态。
染上血的西装早已脱下,但莫塞里没入乡随俗套上和服,而是换了身洁净的条纹白衬衫加深色背带裤,也称得上清雅。蓬松的发丝没经过打理,略带随意不拘的气息,眯眼一笑,又是温柔若水的斯文模样。
莫塞里见安殊一进来,手指捋了捋衣上深色的褶皱,坐直后同安殊一说了一句话。他用打趣的口吻说着让安殊一陪他看青草悠荡、翠松摇摆,把有些不安的安殊一叫到了跟前。
莫塞里的这副姿态,绝不像对待只见过一面的人的。转念一想他是异国他乡的,安殊一也对他散漫招待的姿态有包容。
“殊一,今日怎么有时间来?”莫塞里用标准的日语道。他接过安殊一的竹篮时未往枇杷上看,而看了安殊一。
安殊一诧异又懊丧的表情像小孩子埋怨大人,不惜名声地位全抛了出来。莫塞里笑了笑,迟钝地想着,安殊一定然想起了初见面的嘲讽,心底指不定怎么编排他呢。
“这一月是几月份?梅雨季节要来了吧。”莫塞里再问。
安殊一收回手,回了这问,道:“五月份了,梅雨还有段日子。”
“前几日的天气太乖戾,狂风骤雨盖脸,梅雨应会轻很多吧。”
莫塞里倾身,衣服摩擦出清爽的窸窣声。安殊一抬眼看他,发觉距离一近,这衣服的声音就没了。
目的已达到,莫塞里拿宽厚的肩膀半罩住了安殊一,挡下安殊一沐着的外界晦明交错的光影,用属于人的阴暗将他松松裹住。
安殊一吃惊,正要撤身远离他,这人却得寸进尺,用长有茧子的右手强势按住他的手,还面带羞愧地说:“真抱歉,你的手还是这么凉,那日我吓坏你了,余悸未消吧。”
莫塞里的话说的歉疚万分,语调气息都让人感动,神情又是正正经经的关切模样。虽动作略显不正常的热情,但也确实很值得人信赖。
安殊一奇怪地舒下心来,任由他握住手,肩膀微微后撤,不动声色地转眸回问道:“先生的身体如何,有无大事?”
“莫塞里。殊一,叫我莫塞里,殊一。”
安殊一突感莫塞里用了点劲攥他的手背。
这异国人手心的热定然染红了他的冰手,脆弱的指头缝也被他攥出好多个红印子了,若是再用点力,指甲壳怕是要脱落了。正担忧、气恼地准备甩手不干时,他听到了莫塞里可怜哀求的问话:“好不好啊,殊一?”
安殊一立即软了心,暗自思索一个二个怎么老是这样求他,他又不是不通人情的石头,好好说有些事也会答应的。
安殊一见莫塞里的精神不错,便没有再提受伤身体的事,而谈起了在藤门茶屋居住的琐事。
莫塞里对他接下来的问话知无不答,话语之中存有对现存状态和周围人际的满意。
“莫塞里,意大利来的人,为何选择了这里来?”稍稍熟悉,安殊一对莫塞里有了打探地询问。
湛蓝的眼恋恋不舍地移向别处,莫塞里看向室内的华丽屏风,说:“因意外之事,来此意外之地,遇见了意外之人。”
他这糊弄人的回答安殊一格外不满意。安殊一不满意就不说话,然后那些让他不满意的人就会说让他满意的话了。此时也不例外。
莫塞里一眼就能看出安殊一在自然而然地耍性子,一拍手,抓起安殊一的一只手往矩形茶几处赶去,一边说快来,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