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有能耐的小子。嗯,肚子有点鼓鼓的,估摸着也是个小酒鬼。”他自言自语道。
漫画书是前个月发售的《铁臂阿童木》,阳太遗落在此,已是三周前的事了。
安殊一和阳太各在各处时老惦记着,但要碰面了,谁都想不起来了。或许漫画书是只能开在一个人心房里的花,只愿享受着与一人相伴的孤独吧。
这些日子没人翻弄,一直老实地躺在那儿,今个再翻,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躲藏其中的梅雨潮气。
嗅到这味,安殊一更觉适才让伊田婆婆抖搂抖搂和服的正确无比。
一晃神的功夫,好几天过去了,晴日如旧。
早饭过后,安殊一来躺椅上休息了一刻钟左右,忽而从半梦半醒中起身,磨磨蹭蹭走到窗边,伸了个懒腰。
那扇大门如旧,不同的是来了条流浪狗在门边打盹。安殊一盯着门,感觉被时间之网网住的生灵不可逃避的宿命感,一点点地在肢体的酸劲儿活动中消散。
正午时分,家家户户的饭菜香气的夹击下,清水黛子托人送来了一封简朴的信,信上就两句话,简明扼要地交代了来此信的目的。
从她的字迹中,安殊一能感觉到她在弄这封信的忙碌,连脂粉都蹭了些在信纸页边。
信装在黄唐手织麻提袋里,随同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叠子新照片,拍摄的是“群舞”表演的部分场面。华丽的布局与妆造从照片中就能窥见一斑。清水黛子高调在此列,手执折扇,浅笑盈盈。
“殊一,黛子小姐送来好消息了吧?很好看啊,动起来会比接起来的云浪还美的。哎呀呀,我个老婆子年轻时也梦想着能做到呢。”
伊田婆婆说着,把一瓶西瓜汁和一碟子酸梅干摆在小方桌上,再从怀念中醒神,与安殊一相对而坐。
“婆婆的梅子干送得巧妙,尝此味知彼味,黛子姐姐的信里也酸酸甜甜的。”
“酸哪,是她不满意吗?”
安殊一含着颗梅子干笑,笑意也带上了酸,牙齿要抗拒着蹦出来了,“她很满意,但临时换了位置,月野环奈与她碰到一块了。”
“两位小姐可都是很好的朋友呢。”
“是的,但还是会争相比较的。”
伊田婆婆把果汁挪给安殊一,老眼昏花了,乱指着人问:“黛子小姐苦恼什么啊?”
杯子到了光线下,杯口滑出金属的冰冷光泽。甜润果汁的加镀了层水样的光,颜色更温馨。顶冒出的小小气泡清晰地孵化着馥郁的果蜜,内里的滋味也好似更醇厚了。
安殊一咽了口果汁,照片被他招摇地扇动,“两朵怒放的花挤在一起,哪朵花都不满意的。这两个好朋友经常固执地争吵,不酒醉的时候,碰到一起也定要撞撞头的。哈哈,看这张,黛子姐姐和月野环奈好有趣,表情有相扑选手斗争的力量,真的都在与对方较着劲!”
“月野环奈是月野艺馆的吧?哦,我想起来,电影里她出现过一面,是个光彩照人的美人。我个老人家看着她啊,觉得年轻了不少。”
“是,婆婆说的很对。”安殊一敲了敲杯子,快活活地晃起脑袋道:“在艺伎中,她老被黛子姐姐压一头,气闷着,脾气越来越火爆了,但在外界的交际中,她要比黛子姐姐受欢迎很多。她也有与个性不一样的细腻情感。花道的世界,她是无人能及的。可能存在一个神秘的角落,是与自己不搭配的。”
“殊一见过她吗?”伊田婆婆期待地说,“能要个合照和签名吗?”
“婆婆也很时髦呢。”
“诺诺诺,时髦什么,洛阳纸贵古今有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伊田婆婆努着嘴,小声地叨念。
身子渐渐发凉。山巅悬挂了迷雾般的夕阳,蒸出红色的气。西来的月小巧玲珑,举动荆棘,怕是要等什么人帮忙捞一把的。
傍晚到了。
提真七来了,如同一个渐被忘却的棒子给了安殊一一击。
鼓噪的虫鸣声好似阐述着今后的征兆,安殊一重视起来,仔细地听着,直到提真七到面前。
“七君是夕阳。我近日心底蒙着雨雾了吧,都见不到你了。”
提真七接过他递来的梅子干,放下刚摘的太阳花和四角学生帽,含着清爽的笑意说:“夕阳啊,只有殊一看我是夕阳。”
“确实,看到夕阳就觉得是你了。还有啊,最盛大的回光返照之时,我多所见你的背影,隐隐能听到自行车轮的薄薄声。”
“今日暮下,晚饭过后,我回想你所言,怕是要清夜扪心了。生出花宵盼月头的痴念也甚是顺畅的。”
安殊一没回提真七这话。
提真七再说:“我见殊一不是夕阳,因都把夕阳忘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在从中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