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真七默默地等了一会,转转黑色八角帽,自言自语念了一句明日再见的话,就同以往告别安殊一一样,骑上自行车逆着风离开了。
第7章 秋木荷清涛(3)
古屋名叫玉钩楼,取自“青天悬玉钩”,得此名不久。安殊一不喜,总觉在故意膈应人,半点没有饱满的桃子来得可爱,念头一转,多在心内用“缺斤少两”、“半吊子”一类的赖名作称。
水无濑木是声名显赫的华族家的人,家纹是银杏,本家位于横滨,宅邸宽广但久而不居。他常在京都和东京两地来往。父亲以及一位伯父都在战争中死去,少时顺位继承,担当大任,得母亲与祖母从旁协助,成了今日的模样。
安殊一常居于京都。他个久而避世的人都常能窥见水无濑家扎在京都的一条根,粗壮到无法撼动,百人百年也难以造就。
尤其这些年水无濑木把握了发展的契机,带动家族更上了一层楼,更深谙不外露的道理,通天财权不过分张扬。
有时他酒醉,怪模怪样地转着沾酒的筷子点安殊一的额头,东摇西晃地念:“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安殊一认为,他说得更多的是“不被知者无罪”。
安殊一敏感,这话又触动了他的神经,他也就在水无濑木念出口后,一把夺下筷子,甩到水无濑木身上,冷静地在身后的取笑声中逃跑。
但水无濑木本人已让安殊一费尽心神钻研不出个结果,围绕他的这些庞杂外物,安殊一更是目不暇接,顾念不来了。
水无濑木总会送给安殊一和服,他知道安殊一不会拿和服换取金色的自由。安殊一身上穿的这件是他不久前送的,今日刚刚换上,但很可惜,和服受到了难以承受的伤害,怕不会再被安殊一拾起了。
入了一间面朝北的和室,水无濑木变了神色,卡着安殊一的脖子将人前拖了半步,再紧紧搂住。他的手捏住安殊一的后脖,温柔地问:“小一喜欢那男孩吗?小一也小,老是变卦。”
安殊一惊颤着,哑口无言地在拥堵的空隙内喘息着。
咔嚓,末日般的撕裂声,大到钻得耳朵疼。华美的和服被水无濑木袖子里的匕首撕裂,丝白的长襦绊矜持地挤了出来。
安殊一的瞳孔一缩,陷入白色的震颤中,茫然的双眼锁着前方。
这间屋子里,安殊一最讨厌的是眼前这一扇屏风。屏风上画有细竹,左上有题字——“不全之全”。
醒目的字刺伤眼,每次安殊一都要在心底问:什么是全,什么是不全,不全之全就是美吗?
水无濑木并未等人回复难堪的问话,啧了声,双手一摊,安殊一被粗暴地丢到了地上。
肩膀率先着地,落势猛烈,撞出“空空”的声响。安殊一麻木地闭上眼,忍过落地的疼痛后,动起双臂抬着头要起身。
草虫声闷燥,钻着两人间剑拔弩张的罅隙探入,撞到屏风又回了院里。夜似是深极了。
水无濑木沉着眼,俯身再将安殊一按倒在地,对着虚晃的影子问:“小一,喜欢他吗?”
安殊一怏怏不乐地出了一口气,牙上使劲,嘴唇撕破了个更大的口子。他侧扭着腰,斜着泪蒙的妖冶眼睛对人,尖钻刻薄地问:“用你管吗?”他的这番面貌像是昂着镰刀头的金蛇,狂痴的血气和惑世的艳色混在一起,眼神也是森然的。
水无濑木被这句话冲上了头,迅即跪倒在地,把住安殊一的肩胛骨,不能自制地索取他姝丽的脖子。
安殊一顽强地漠然着,水无濑木发现了他的漠然,位于肩胛骨的手开始了肆意地游走,冷漠地要褪下这身破损的衣。安殊一仍不为所动。
片刻,水无濑木已明白安殊一的镇静是经验所得,便敛下痴狂的劲,平声说:“我看不惯,看不惯的小一不要做。那男孩我看不起,你看得上是眼瞎。小一不知道男人都是恶狠狠的,我让你看看男人的恶,断了你喜欢男人的心。”
“你不厌恶我吗?”安殊一偏了偏头,戏谑地呵呵发笑,眼眶里有刚刚蒙上的朦胧浅红。
灯笼火勾勒的剪影占着大片大片的空白,随安殊一的冷寂影子晃动,组成一把迷离的勾人的钩子。水无濑木已熟悉此番景色。
“厌恶可用更厌恶的来掩盖,小一,你应该懂得。听听四周的声音,犹如鼓盆之叹,小一可明白情况往哪儿转变了?”
轻轻一扯,绷直的背因松动的腰带而垮了,这双热腾的手已变得扑朔迷离。
安殊一一发愣,缩起的玉白肩头就已被攥住了。另一个人的温度张牙舞爪地侵入,用力之狠要将玲珑的骨从透白的皮里搓出。惧怕、羞耻、繁嚣快已将安殊一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