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是任平生规定的放学时间，通常情况下都是许行送他到铁门外，今天恐怕不会有这个待遇了，任平生稍有遗憾。
碗筷收拾好已经五十了，任平生不欲再等准备打声招呼就走，结果程无意因为一个罕见题型把他多留了半个小时，这半个多小时他又突然接到了外祖母问候的电话。
“平平，晚上好啊。”通过声音判断祖母今天的心情要比他好很多。
“祖母，您的外孙已经29了，再被喊小名羞耻心都藏不住了。”任平生走到院里欣赏着满树山茶。
“四十岁了在祖母眼里也是孩子。”外祖母意有所指，“那位许先生最近怎么样了？”
任平生也没打算隐瞒什么，他爱的坦荡。只是今日提及就显得有些不太舒心。
“许先生啊，他……最近总是夜不归宿。”
外祖母疑惑这不搭前言的话，只是再问起时任平生又不愿意多说了，真让人挂念着操碎心。
“祖母打这个电话也没什么事，就是提醒你最近看看邮箱，我在邮局给你寄了一个好东西，你记得别错过了。”
外祖母原是打算寄快递的，只可惜这位外国女士又痴迷上了“纸短情长”这类情感绵长的爱情，当下把目标改成了时间长、寄送慢、但很浪漫的邮局。所以那东西寄出已经一个星期了她到如今才打电话提醒外孙。
任平生下意识询问，“什么东西？”
外祖母怎么会把自己的惊喜提前说出来扫兴，只含糊其辞地说任平生一定会喜欢的，如果喜欢的话记得给她回一个电话感谢祖母的良苦用心。
摸不着答案的任平生多少还是继承了一点外祖父的古板，他不打算再问倒是把外祖母堵的惊喜卡在嗓子眼说不出来咽不下去。可提前说了惊喜又没了，外祖母扫了兴挂了电话就准备出门。
被季端凯一句话叫住，“这么晚了你又出去做什么？”
外祖母最近麻将打的好地方话话也没少被灌输，她把外套往肩上一甩大马金刀往外走，一字一句说:“学！习！大！中！国！的！文化！”末了还不忘唾弃自家丈夫，“传承中华国粹可以提早预防老年痴呆！我去搓一顿。”
说白了又是去搓麻将了。
季端凯气道:“看看这都学了些什么！这是怎么走路的！跟哪个老太婆学的外八字！”
自从外祖母沉迷麻将后家里每天都有人嘴里不听念叨顺口溜。
“东西南北是风，白板发财红中，条于万字成筒，再加春夏秋冬。”
念得气势恢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爱国，连睡前都要背上几遍，吵的季端凯每天被魔音灌耳，白天去所里上班做修补工作都能不时想起一句“东南西北是风，东风西风南北风……”
任平生指导了程无意又接了一通电话，再去看时间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等回了客厅就发现口中那个“夜不归宿”的人也回来了。
许行是以为任平生已经走了的，所以当他看见后院门边出现的人脸上表情是诧异的。
“有事耽搁了。”任平生对许行点点头，“明早程同学就要回学校了，我就不过来叨扰了。”
程无意去上课，他又有什么理由再过来。
许行没说话，等任平生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开口，“不如留下吧——”
任平生回头看他，那双蓝褐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
许行突然被任平生盯着看，他那双眼睛许行一直很喜欢，任平生为人处世又都恰到好处，该说凡是身边的人跟他相处都很轻松愉快，许行也不例外。
他就格外喜欢任平生的瞳色，就好比热爱收藏名画的人突然见到了一副前朝某书画大家晚年作品，作品极具个人特点，笔峰成熟有力，画风不拘一格，像是韬光养晦后的厚积薄发，一蹴而成，让喜欢字画的都爱不释手。
可许行其实很少去直视或者带有目的性地观察任平生的眼睛，朋友之间也该有境界点，彼此都要明确分寸感。
他开始有点语无伦次，这很可以理解，毕竟对于大人来说还是上班族，十点也不算非常晚。
“啊，我，嗯……我是说现在也很晚了……”。
幸好程无意出来的及时。
“对啊！”程无意的声音要比许行大很多，底气也是，“老师我帮了我大忙了，早该这样的！是我给忘了每次都让你那么晚回家我心里可不好受了，留下吧留下吧。”
任平生:“还是——”
“二楼有两间客房呢，就在我哥房间旁边。”
他都想拒绝了，毕竟拒绝才是对的，可程无意又多挽留了一下，主人家的好意也不能太过推脱啊，任平生给自己这样洗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