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人看见危凉之后眼中忍不住落下热泪来。他唇瓣动了几下,言语中将罪孽归咎于自己的身上。
口中喃喃倘若不是他突发奇想,用了一个新的考核办法使得这次的考核时间比以往都多了几天,也不会在宗族遭逢大难的时候没能与族人们共进退,这才造成了通灵谷数量如此庞大的伤亡。
不只是他,其他的老人的脸上也布满了震惊与哀恸。
他们默默地走近一个又一个的尸首。蹲下后用颤抖的指尖去试探他们的鼻翼查看还有没有呼吸,但无一例外的,都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他们却仿佛格外固执似的,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只一次又一次的向前、蹲下、试探、又眼眶通红地站起,再前往下一个人尸体面前。
眼见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刚才一路从通灵谷入口走至秘地的玩家和琴师等人都有些不忍再看了。
他们这一路走来凡是能救的都已经救活了,不能救活的早就无力回天,自然清楚他们这么做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他们有心劝止,却又知道在此时对他们进行劝止才是真正的残忍,因此只能偏过头去不看他们的动作。
而这些年长者是静默的,无声的,宣泄着他们心中的痛苦与无措。
年幼的孩童却没有他们心智那么成熟,所有的哀伤彷徨尽数写在脸上。他们嚎啕大哭,大而漆黑的瞳仁里蓄满了泪水,不停地沿着他们尚且有着婴儿肥的脸颊往下滴落,将他们的统一制式的衣襟全都染湿,他们却也不管不顾。
更有甚者因为哭到崩溃而跪坐在地上,眼泪鼻涕不停地往外冒着,伸手去擦,却怎么也擦时不尽。
遍地鲜血、满目残骸、长者悲怆,幼者嚎啕,眼前的场景用人间惨案来形容都不为过,其他人只静默地看着他们。
与他们格外感同身受的沉默哀痛不同,殷蘅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神清明带着了然。
刚才被危凉派遣出去请回族长等人的下属此时都还未踏出族地呢,现在正因为族长等人的回归而无措地陪伴在族长他们身边,因为他们哀痛嚎哭的表现束手无策,只能跟着沉默,时不时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危凉。
也就是说,族长他们的返回并不是他的通知而导致的结果。
殷蘅能想到这一点,危凉又怎么会错过呢?此刻她顾不上对那下属的求救进行反应,只心中涌现了一阵阵的后怕与恐惧。
前阵子她是接到阿父的传信,说他想出了一个新的考核方法要留在地碑之中多呆上几日,让她看顾好族里,因此她确信他们会稍晚才会返回族地。但是却没想到阿父等人返回族地的时间竟然比她预想之中更早上一些。
倘若……
她的指尖都在颤抖。
倘若殷蘅等人来的时间没有这么巧,没有能够立刻就帮助她将那些黑衣人杀死的话,接下来的事情会是什么样的?
她没法控制自己不往最坏的方面想,因为她十分清楚接下来的走势必定会是这样。
她一定会在所有法宝耗尽力竭之后被那群恶人围攻致死。等到她死后那些人会搜寻她的尸体,然后因为不能找到所想要的灵书而进行泄愤。
说不定要对她的尸体进行虐杀,而她这个通灵谷的少主会因为本身天资的原因灵魂未泯灭,并以一种玄妙的状态看着他们对自己的尸首进行凌虐。
但此时她恐怕还不至于因自己的痛苦而难过,或许她会极其冷静地将这些人的面目一个个记下,想着等他们离开自己以后,短暂地附身到一处有纸笔的地方,将他们的所作所为与相关信息以自己最后的力量写下来、画出来。
但是……
但是阿父他们提前回来了。
她努力记下这些人的举动会被提前返回族地的阿父等人给打断。
族老们返回族地之后看到一地的狼藉与尸首必定会明白族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震怒之下他们必然将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通灵谷,并且推算出她为了保护灵书会采取的方式,然后赶往秘地。
进入秘地之后,如果他们看见了自己的尸体被虐杀,想必会怒不可遏。怒气上头之间或许会一时忘记她的特殊情况,而要与这些心怀不轨之人拼个你死我活。
等到了这时,一切就无力回天了……
他们毕竟人数稀少,通灵谷中留守着这么多人都无法抵挡黑衣人汹涌的攻击与凌厉的虐杀之势,他们区区几位族老又怎么能进行抵挡呢?
想必抵抗不了多久也会成为和她一样的亡魂,等到了那时,那些在长辈庇护之下无忧无虑长大的孩童们将会面临怎样的下场便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