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周兴将军身死他乡,无儿无女,家中只剩继母一人,将旧宅打扫得干干净净,老人家精神矍铄,为人开朗,唯有每年周兴将军忌日时,哭得不能自已。九年,年年如此。
裴见瑾,也该回家了。
裴见瑾离京后的第五个月,燕王的死讯传入京中,众人议论不休。
燕王一死,许多曾为他做事的官员心头的大石便落了地,过往旧事从此便死无对证了。
燕王写了长信,死前嘱咐要送入宫中。听闻天子手握长信,久久不语,拆开的信在桌上足放了三日,方令人收拣起来。自此,燕王尸骨得以回京安葬。
在燕王死讯传入京中后不久,宫中那遗落在外的三皇子亦有了讯息。
三皇子不仅尚在人世,且近在眼前。
关于皇城贵主对此事的反应,大家说什么的都有,唯有一项,众人俱是认可的——那日进宫传信的太监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竟能遇上这等好差事!
三皇子虽尚且身在千里之外,宫城里却已为他掀起巨浪。其他几位皇子心思各异。只是这底下的暗流汹涌都与舒沅无关。
太后召舒沅入宫。太后握着舒沅的手,轻轻抚过她的手背,温声问道:“他这个做表兄的,待阿沅可好?”
舒沅点点头,拣着裴见瑾温和好说话的模样说与她听。裴见瑾起初是如何拒人于千里之外,舒沅只字未提。
但太后如何会想不到,一个在那般境况下长大的孩子,若是心肠柔软,早被磋磨得活不下来。
舒沅答应要给常念写信,裴见瑾又在旁边,她不好厚此薄彼的。
这几个月下来,她去信好几回。但只收到一次裴见瑾的回信。
他的那封回信还是因大雨逗留驿站,才找到空当提笔。舒沅算了算日子,那大约是在他见到燕王的前几日。
转眼便到了十月。若一切如常,裴见瑾本该在这时归京。舒沅做过打算,待他回宫后,应要忙上一阵,但若抓紧些,在他生辰那几日大约能清闲下来。
可九月中旬,边境又起战乱。常念回去后即将被立为皇太女,昔年曾加害她父母的臣子乱了阵脚,有人投靠了丰国。
丰国国中几派势力亦不大安宁。借着司国的这场波动,便趁着司国朝堂人心不稳之际,大肆进犯司国边界。
沈彻为找回周兴将军的尸骨,在司国边境逗留许久。除去周兴将军,亦有其他将士死于此地,此行带足了人手,是要一并将这些英烈的遗骨带回家乡的。
司国与丰国边境一乱起来,丰国又有人动了歪心思。想抓住沈彻,伪装成司国士兵所杀。沈彻险些被卷入其中,数次陷入险境,逃脱时亦杀了好些丰国披坚执锐的士兵。
裴见瑾所在之地只相隔两百余里,当地亦受了影响。前往燕王住处查探旧事的俱是英勇善战之辈,听闻沈彻那边的情形,便动身前去接应。
战乱之中,活人死里逃生已算艰难。但,又怎可叫死守边境的将士遗孤散落在乡野之间。
如此一来,沈彻和裴见瑾便在边境上耽误了些许时日。
踏上回程,二人一并前往这些战士的故居,将这些东西和残存的旧物亲自交到战亡将士家人手中。
周兴将军征战多年,死前已将家安在京城。鬓边花白的继母一身素净衣裳,接过了周兴将军的骨灰,流下两行清泪。
“十几年的母子情分,老身便难过成这般模样。若他当真是我亲生的孩子,那叫我怎么活啊。”
沈彻经此番历练,脸颊已然褪去青涩之意。他郑重地将周兴将军的骨灰交到老人家手中,听到此话,双眼亦微微湿润。
从边疆一路到京城,他们走到数十位战亡将士家中。抵达京城到周家这日,已是正月底,京中刚下过一场大雪,目之所及皆是雪白。
这一趟,耗时十个月。
冰雪消融之际最是难熬,但心里念着即将见到的满目春景,便也不觉得寒冷了。
第79章
◎如今所做的梦,她是没办法去查明的。(已补全)◎
春色正好,天光明灿。
舒沅久不练字,趁着今晨日光颇好,在书房抄起佛经。
桌几上的香炉燃着香,烟雾袅袅,分外怡人。躁动心绪慢慢静下来,经文抄到最后几字,舒沅轻轻舒了口气。
近来心头烦闷,鲜少能如今日这般一字不错地抄写下来。
外头丫鬟轻推门扉,楚宜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掀起珠帘,惹起噼啪一阵响动。
楚宜今日本是闷了一肚子气,正想找舒沅说道。但一见舒沅,不自觉地便将那些烦扰抛到脑后。
天光自窗中缝隙漏进屋中,桌案前的美人肌肤白皙如玉,如同笼了一层轻纱,真如画中走出来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