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侒往院内走,此时玄月高挂,月光如水,花影树荫,参差庭院,这么大的院子,这么高的院墙,他独自生活了十二年之久,不过好在如今有她,一想到她在院里,他的步子都不由得急促了几分,先到了里间内室,屋内未曾燃灯,窗外月明,清光皎洁,照满室中,他一进门就看到她和衣歪在榻上,手里还拿着未做完的高靴,就这么睡着了。
他心中一软,这是在等他回来?
一整天的疲惫仿佛消失殆尽,他感觉比喝了参汤还要补气提神。
动作轻轻地拿走她手中的靴子,扯过薄被给她盖好,静静看了她半晌,陆时侒才拿了亵衣到了浴房,盥洗沐浴。
他回到里间,掀开薄被给她脱衣,有几缕青丝掖在衣裳里面,他伸手拨开,她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嘴里念念有词:“别走……”
别走……是他吗?还是许穆清?
“哥哥……”
陆时侒眼眸一沉,像是打翻了醋瓶子,酸得要死,月光映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像是一块白璧无瑕的美玉,让人见了,忍不住地细细摩挲。
她睡得很沉,他俯下身团团将她搂住。
小石子打破平静水面,时婳渐渐清醒,缓缓睁开蒙眬睡眼,正对上他锃亮异常,欲色沉沉的双目。
时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他堵住了唇瓣,他吻得用力,要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与印记。
她伸手去推他,陆时侒离开她的唇,让她换气,他温柔地抚摸她长发,吻她额前沁出的热汗,香腮带赤,饧得睁不开眼睛。
陆时侒捏着她的肩,迫使她看着自己,问她:“我是谁?”
月光尽情洒进屋内,能够很清晰地看到他神清骨秀的脸庞,黑黢黢的凤眼里烧着一团烈火,把眼尾染得通红,目光湛湛地凝视着她,禁不住的心荡神摇,“二爷……”
她声音很轻,很软,却把他的心搅动得翻江倒海。
陆时侒唇边溢出个温柔笑意,眼里绽放着奇异的亮光,掌心贴在她的后颈,摩挲两下,摁着她吻上去,抵着她的额,鼻尖相对,看着她明澈的眼,说了一句:“你有我就够了。”
情浓意渴,云收雨散,时婳觉得自己变成了融掉的麦芽糖……
第三十八章 我的
巳时六刻,从西边涌上来一片黑压压的乌云把碧空如洗的天染了大半,伴随着几道划过天际的闪电,彻底把天分成两半,不消片刻,狂风卷着墨色浓云将整片天彻底掩住,山雨欲来,不知何时就会降下一场滂沱大雨。
香茗居茶楼位于大运河附近,站在二楼雅间往远处眺望,能够看到漕运码头,数以万计的大小船只,南来北往,千帆匆匆而过。
陆时侒于窗前背手而立,身上的蘆灰交领大袖道袍被风吹得翩翩跹跹,他望着不远处如流星一般来往的行船,暗暗出神。
她就是在这里下船的吧?当时有没有哭红眼睛?
“二爷,许公子到了。”十四候在门口,推开门,向里面回禀。
许穆清进门那一刻,电鞭划过长空,巨雷隆咚,豆大的雨花从天而降,打的青石瓦噼啪作响,雨点顺着房檐急骤而落,天地之间被白茫茫雨幕所盖,远处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陆时侒转过身回顾他。
许穆清心如火焚,疾步往屋内走,尽管如此焦急他也并没有忘了礼节,拱手问道:“璟翊,可是有消息了?”
“坐”陆时侒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撩袍儒雅落座。
二人在窗边椅子上坐定,许穆清见他脸色冷似冰,神情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心里更加焦灼,忙又问:“是何线索?”
陆时侒不答话,从容自若的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搁在桌上,摊在许穆清面前,“看看吧。”
许穆清拿起纸张,借着窗外不甚清明的亮光,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全看到了眼里,心仿佛被无形的大石压住,他脑中一片空白,脸色变得比窗外的天还要阴沉苍白,捏着纸张的手发颤发抖,翕张着毫无血色的唇瓣,“这……怎么可能?”
“亲姑母做的好事,你会不知?”陆时侒冷笑一声,讥讽道:“还说什么是被拐的,穆清兄红口白牙的,可真是会颠倒黑白。”
“我……”许穆清从惊耳骇目中缓过神来,一手扣在桌面上,扶桌而起,用锐利探究的目光直视着陆时侒,惊急道:“这是哪里来的?可有真伪?”
“白纸黑字,凿凿有据,谁还能造假不成?”陆时侒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神色不动地伸手敲了敲桌上发皱的纸张,冷声道:“令姑母可真是好手段。”
许穆清双手撑在桌上,胸膛起起伏伏,紧绷着下颌,与陆时侒对视了良久,最后痛苦不堪地垂下眼,一拳捶在了桌面上,茶碗里的热汤倾斜而撒,沾湿了那张买卖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