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就该胎死腹中，也不至于留到现在成了祸害，保不齐哪天又有人遭殃。】
【妓女怀了个小畜生，一尸两命最好，干嘛要出来污染空气。】
当道德裂了缝，人人都蒙着面，迫切地拿起针线缝合，在未知全貌的前提下用尖锐的文字上演最正确的价值观。
可真相是什么呢？
前因后果呢？
果真如此吗？
恐怕没人在乎。
一传十十传百，众口难敌，一人一句风凉话，信的人多了，谣言就变成了事实。
把水搅得越浑越好，裁剪拼凑，断章取义，无中生有。
都没关系啊，反正他作恶多端，他罪该万死。
没有证据可以捏造，要相信，我们是在伸张正义。
“和这样一个品行败坏的恶徒同班，岂不是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的，可怕……”
“不仅可怕，他妈是不要脸的小三，私生子我还嫌晦气呢。”
诸如此类的话，以至更不堪入耳的，贺凉迟从小到大听得太多了，本该习以为常的他这一刻站在窗外却紧绷神经，浑身血液冰凉，死死攥紧了双拳。
他不想别的，只求她千万不要在这时候醒来，不要听到这些。
可是……就算现在没听到又怎样呢？
沸沸扬扬的丑事秽闻，她或许早就听说，或许……也在心里鄙弃他这样肮脏的人。
两个女生吐槽的话题终于完结，聊起别的激动起来，大概是被开到了私密玩笑，乔伊伊红了脸，笑着去推方筱丹，两人打闹起来。
没想到在这过程中，乔伊伊的胳膊肘不小心撞上了孟澄的头，挺重的一声闷响。
俩女生当即噤了声，傻愣在原地。
其实很多分钟前，孟澄就已经被吵醒了大半。
讲真的，一屋子杂七杂八的声音都没前面那两张嘴聒噪。
在她深吸一口气睁开眼之前，贺凉迟退躲到她视野之外的死角。
孟澄缓缓坐直身，从额前往后捋了把凌乱的长发，露出纤白的脖颈。
困意未散，她皱着眉，过分精致漂亮的小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烦躁，下巴微抬着，眼皮垂耷，轻飘飘扫过来的视线直逼两人：“兴奋个什么劲儿，怎么着，这辈子没上过学？峨眉山上的猴崽子都比你们俩安生。”
“……”
“额……”乔伊伊觉得眼前的女生说话实在没礼貌，暗自翻了个白眼，但又被她自带的气场震住，只得干巴巴且不太情愿地憋了句：“对、对不起……”
“我心眼儿小，不接受道歉。”孟澄拎起防晒外套，踢了凳子起身，她从不记仇，有气当场发，有话当场说，睨着她们，勾唇冷冷笑了下，“嘴真他妈够碎的，狗咬了都怕得痔疮。”
“…………”
怼完人舒了口气，孟澄从后门走出来。
而那时就离后门不远的贺凉迟，心跳乍然慌乱，连忙弯腰去扫干净无尘的走廊。
他们擦肩而过，飘来一阵淡淡香气。
片刻，贺凉迟悄悄回头，她的背影入目。
孟澄停在栏杆边伸了个懒腰，身体盈软舒展，腰肢两侧优美曼妙的曲线在如瀑黑发下若隐若现，她微微侧过脸来，眯起眼睛迎面朝向阳光，整个人逆在金亮里，如浸浴光芒的自由神明。
心脏为之狂跳，他知道，少女此刻覆在他身上的影子，都是不可多得的恩赐。
……
房间还是很静，贺凉迟看着手机，久久不能回神。
他记得她的手机号。
那天她走后，要填一张很详细的表，她的朋友念出了一串数字写在号码栏。
所以看到来电的第一秒，他就知道是她。
她对他笑。
和他说一些他不敢妄想的事情。
她说，想叫他阿迟……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他有下坠的失重感，头晕目眩。
他感觉不到真实，是错觉，还是幻象？
第14章 等你上学
贺凉迟对情感的认知贫瘠而扭曲。
他不懂对她蔓延至今的心思。
只体会到那是一种无法忽视的沉迷渴求。
更像是冷血动物在暗处锁定狩猎物，一切都是最原始的形态。
与生俱来的欲望本能支配他扑上去撕咬入腹，可同时又有更强大不可抗的力量压制鞭打着他。
脏水泼黑他的清白，千奇百怪的声音使他万箭穿心。
自我挣扎得伤痕累累，犹如在万丈悬崖之上失去心智般一遍遍地纵身跃下，五脏六腑俱裂后奄奄一息，不甘地戴上镣铐。
他承认。
他的存在即原罪。
对贺凉迟来说，出生就是地狱的入口，这世界毁灭消亡都不足惜。
唯独她……
蓦然降落的少女，光洁明亮，美好至真。
可那又如何？
神明的眼里不该有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