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床头的一点微光,还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稀薄月光。
孟澄朝墙侧躺着,很久之后,身后传来掀开被子的细索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他还没睡着?
贺凉迟下了床,踩着一次性拖鞋在柔软的地毯上轻轻走近了两步。
阴影降至,孟澄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等了几秒他没有下一步,正要翻动身子,她的被子被撩开一角。
接着身旁一陷,男生躺了下来,再接着他的一只胳膊伸过来穿过了她颈下,从背后把她严严实实抱进了怀里。
孟澄:“……”
贺凉迟知道她没有睡着,开口的声音轻而喑哑:“我不想订一间房,就是怕忍不住,像现在这样抱着你。”
孟澄往里面宽敞的位置挪了挪,转过身来窝在他怀里,“抱就抱啊,怕什么?”
贺凉迟失笑:“怕一晚上都睡不着,休息不好,明天发挥失常怎么办。”
孟澄倏地抬起头,不小心撞到他下巴,她呼了一声,急忙给他揉揉,又担心起来,严肃道:“那你赶紧回去,老实睡觉。”
贺凉迟把她脑袋按回枕头上。
“没事,逗你的。”
贺凉迟安安静静地抱着她,两人身上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是同一种。
孟澄听了他呼吸片刻,像往常很多次吃他豆腐一样,手从衣服下摆伸了进去,然而这次却是绕到他后背,摸到凸起交错的结疤。
贺凉迟浑身一瞬间紧绷,又抑制不住地一震颤,呼吸都滞住了。
“疼吗?”她问。
第85章 永远不要离开我
“看到了?”贺凉迟听到自己问出口。
“嗯。”孟澄声音闷闷的,搂紧他。
贺凉迟低低笑了声:“不疼了。”
是“不疼了”,而不是“不疼”,现在伤疤已经愈合,可当时受伤的时候他该有多疼。
孟澄胸口很堵,嘴唇几次动了动,“怎么弄的?”这句话终究还是没发出声。
没想到贺凉迟却主动说:“是以前在管理所,被人拿鞭子抽的。”
孟澄脑袋嗡地一震,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眼眶酸了一圈。
贺凉迟接着问道:“孟澄,你想听听我的过去吗?”
孟澄停顿很久咽下喉咙的涩意,“嗯。”
她头深深埋在他胸膛前,他察觉到她的微微哽咽,抚了抚她的秀发,“好,那不哭。”
孟澄点点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沉默,因为贺凉迟不知道他那灰暗不堪的过去该从何说起,孟澄也没有催他,静静等待。
贺凉迟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响起:“我曾经因为打了人,在管理所待了一年。”
他以这样一句话开头。
自从那次教训了施害者,反被倒打一耙被那伙人扣上对女同学欲行不轨的污名,徐慧兰为他下跪求情后,贺凉迟变得更加阴郁沉默。
无论他受到什么伤害行为,都不再还手。
直到有一天,舅舅舅妈把徐慧兰哄骗着卖给了县里的一家大厂,在当地算是有钱有势的人家。
那户人家的独子就是一个癖好可怕的心理变态,徐慧兰反应过来他的意图后惊慌,抵死不从,那人在被她打了一巴掌后彻底怒了,疯起来打断了她一条腿。
徐慧兰爬到了院子里,匍匐在地,衣冠不整,满地的血。
少年贺凉迟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让他浑身血管都爆裂的景象。
他又打了人,重伤。
那家人就是有息事宁人的能力,拿大把钱砸给舅舅和解了徐慧兰的腿,而他被送进了管理所。
在管理所里的日子更不好过,崔玮凡,欺负他的人,也是被他狠狠揍过一顿的人,买通了里面的混混。
贺凉迟不能再惹事,因为残废的徐慧兰一个人在外面,他得尽早出去才行,于是他像一个任打任骂的冰冷物体。
鞭伤就是那时候挨的。
后来恶有恶报,那家大厂引起众怒的行径到底没压住,被查抄了,贺凉迟那桩事又被翻了出来,他提前出来了。
网上传的什么所谓的调戏女同学啊,杀人坐牢啊,都是根据这些陈年旧事夸大其词,也可能是董明月那边找来的水军。
贺凉迟叙述的口吻云淡风轻,不止和孟澄说了背上那些伤疤的由来,还有从他小时候一直到来北鹤,期间真的挑不出一件好事儿。
“不是说好不哭的吗?”贺凉迟感受着怀里人哭得发颤,抽抽嗒嗒的,顺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无奈道:“早知道不说那么多了。”
孟澄字不成句:“我……我……”
好久平复下来心情,她鼻音很浓,“我也不想在你面前哭……但是忍、忍不住……”
她的阿迟,怎么那么苦。
贺凉迟温柔道:“不哭了,现在不是都过去了么,伤也不疼了,我也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