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
花青破罐子破摔地心想,左右世子待郡主那么好,总不会害她的。
风早就停了,原先吵闹的麻雀也早就寻不见。
关紧了门,沈酩殷两步走到桌案处。
视线从洁净的案面转挪到刚启用不久的墨笔上,看了眼床上的小鹌鹑,他挑眉,突然来了兴致。
毫笔润墨都是早就备好了的,存放的新纸也就在转身的架子上,不需多费神就能搜罗齐全。
香炉被归到房间角落,无人管顾,燃着女儿家最喜欢的花香,熏得梁下纱帐上都满是馨气。
约莫一个时辰,却涟漪悠悠转醒。
小腹已经没什么知觉了,若不是下身偶有触感,她都要怀疑癸水是否来了,该不会只是大梦一场吧。
随着身子坐起,原本裹在肩头的软被也顺着滑落,最后搭在腰腹处。
她垂眸看过去,眸光停滞在最中间的位置,耳尖的热去而复返,脑海中不自觉就被某个人的脸占据。
眉间朱砂,拨弄心弦。
寥寥数语间,便从云间仙者化为市井俗子。
他自持剔透的玲珑佛身,却心甘情愿地被塑上泥土,再拽回床榻。
做尽人世间最荒唐的风月事。
强迫自己别胡乱想,却涟漪捂住脸大口呼吸,疏解着丝丝缕缕的心绪。
放下手,紧接着扫视一圈静默无声的房间,并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连他身上的雪松木香都没了踪影。
她猜,应是已经走了好一会儿。
注意到桌案上凭空多出的物件,她拖着绣花小鞋,信步走过去。
本以为是花青拿出来忘了收进去,走那几步路的时候也没多惦记,可不曾想,当她看见纸上的丹青画,便愣在原地,半个字都挤不出来。
不可置信地去摸画,上面有一块墨渍还没干透,不小心沾了半面指腹。
随意地找块布蹭了蹭,方欢欣鼓舞地去拿画。
纸是横着画的,上面的内容倒也简单,不过是个病恹恹的小姑娘把自己缩成一团,侧躺在铺褥上安眠。
虽只有黑与白,但用手指头想都知道画的是她。
却涟漪抿唇,可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住。
原来沈酩殷还会作画啊,画得还挺好看。她哼哼一笑。
果然,上辈子放在他身上的关注实在是太少了,都错过了这样的惊喜。
这辈子,须得认真补偿才行呢。
在画纸的角落,还落笔写了几列小字。
首末凌厉,盎然是一副蛟龙出海之姿,是她熟悉的笔迹。
前两列她识得,正是年初时于沈家诗会中她写的藏头小诗,而后两列,眼生得很。
“念垂鬓边白,尔尔生豆蔻。”
“长燕尽春早,安自两仪全。”
压着声音念完这两句诗,却涟漪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真是难为探花郎了,为了应前面两句,得刻意用跟她一样的水准。
不过说实在的,她真没想到,当时随便拍脑袋想出来的打油诗,他竟然背下来了。
虽然通篇不过二十个字,但也足以证明他是上了心的。
心底好似被涂了花蜜,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气息都是甜丝丝的。
—
回京后,沈酩殷继续回刑部就值。
一切如他盘算的,因为上司挡刀一事,他的名声从“靠侯府祖荫的二世祖”摇身一变,成了刑部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
先前阴阳怪气和奚落的人通通不见了,哪个走过来都是一副巴结的好脸色。
可却涟漪的日子就没他这么安分了。
刚回到将军府,就得知却青阳马上要跟玄明轩定亲了。
她先是一怔,然后马不停蹄鼓掌叫好。
虽然佩服玄明轩的转换之快,但也只觉得他俩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尤其是她想到那二人上辈子做的蠢事、恶心事,更是觉得他们当真是无比登对。
表面的风平浪静没维持几天,就收到了赤燕王府举办马球会的帖子。
燕屠也收到了,特地来找他聊趣事。
“听说这场马球会是赤燕王妃特地为了给楼云衔找媳妇才办的。”
却涟漪毫不意外,剥开一颗梨子酥:“王妃有想法是不错,可蜀京愿意嫁给楼云衔的姑娘能有几个,怕是三根手指都嫌多。”
燕屠认可地点点头:“毕竟那可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浪子,牡丹花下赵子龙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
顿了顿,他看了圈站在两侧的侍从,悄咪咪地道:“我听说他前段时间,从军妓处要来了个罪臣家的庶女,还收作外室了呢。”
“这有什么稀罕的,以他的性子,十七八个外室、通房都不足为奇吧。”却涟漪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抬手间又剥了颗糖。
燕屠看着她这幅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模样觉得不过瘾,清了清嗓子,故意吊起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