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被楼云衔喊到春夜楼,说是来了个新花魁,弹得一手好琵琶, 邀他去观赏。他对花魁、琵琶都没什么兴趣, 但正巧有心烦的事得问那家伙, 就去了。
犹记得那晚楼云衔的心情好似也不怎么爽利,嘴上说是来赏美人, 但几个时辰却都只顾着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跟大黑水牛似的。
拦下他去拿刚倒好的杯中酒, 沈酩殷嗓音干涩地问道:“有没有办法跟喜欢的姑娘维系感情?”
他也喝了不少,原本还算隐晦体面的话术不翼而飞,换成了极其直白的开门见山。如此大剌剌的问法,听得楼云衔直呼稀罕。
他故意问:“你说的那个人,不会是蕙安郡主吧?”
原本因烈酒后劲儿变得模糊迷离的瞳孔顿时清亮起来, 他哼笑两声,像个等着不坦率孩子交代事情来龙去脉的大人。
沈酩殷不上套, 瞪过去:“你先回答。”
欣赏着他强撑面子的倔强,楼云衔憋笑:“其实很简单啊,创造只属于你们的共同记忆就好了,比如独处,比如发生一些永远不会在别人身上发生的事。”
沈酩殷皱眉:“独处?那她名声还要不要了?”
打了个哈欠,楼云衔掏出一直别在腰间的玉箫,修长的五指灵活轻敏,淡蓝色的长玉就这样被把玩其中:“虽然这话很没道理,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在名声和你之间,小郡主会选择后者。
“更何况,有的是不损害名声也能达成目的的办法。”
说完,他将玉箫拍在桌案上,喊来人继续倒酒。
倒酒的人听话地给他倒满,又转身欲给沈酩殷也倒上,但被酒杯的主人阻下。
他抬眸,桃花眼中增了几分不真实的破碎美感:“说的也是,人嘛,既然有想要的东西,就得冲上去搏一搏。”
—
翌日辰时。
却涟漪是被花青喊醒的,准确来说,是被花青的一句话吓醒的。
她打了个激灵,直愣愣地坐起来:“沈酩殷在外面等我?”
花青屈身递上鞋子:“是,世子说要带您去钓鱼。”
却涟漪满脸不可思议:“他认真的?他知道现在才什么时辰吗?哪有大清早喊人去钓鱼的!”
虽然满是抗拒,但到底是已经被那个名字驱走了所有困倦,眼皮子还发酸的小姑娘抱着枕头磨蹭了会儿,还是乖乖起来梳洗打扮了。
倩影坐在铜镜前,镜面倒映出她明艳的一张小脸。
唇不点而红,眉不描而黛。
美如华缎的发丝垂在肩头披散开来,连额前的碎发都尽是没睡醒的懒洋洋。
原本花青还想挑几支华美的发簪,但被却涟漪抬手拦住,最后只选了条雪青色的发带。
盯着镜中的一抹清冷,却涟漪兀地想起之前阿桑来传的话,也没多揣摩,急急忙忙将发带扯下来,换了条鲜艳的正红色绑上去。
“去把箱子最底下的那间绛红雀纹裙取来。”
花青面上一喜:“郡主果然在意世子的话,明明之前还说不穿张扬的颜色,世子一说您就穿了。”
被她说的面上发热,却涟漪故意道:“谁说是因为他了,本郡主心情好就想穿红色不行吗?”
花青才听不进去这欲盖弥彰的话,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件红裙找了出来,顺着小郡主的话说道:“自然是行的,待您换上,想来世子也会心情大好。”
一把夺过裙子,却涟漪凶道:“才不是为了臭男人!”
她肤色本就白皙,配上这如火如荼的裙摆,更衬得小姑娘如冰霜雪地里的红梅般耀眼,杏眸弯弯,好似藏了月牙在泉水中。
换好衣服,却涟漪没有让花青跟着,孤身去见了等在外面的男人。
推开门,路过的风直直灌入袖口中,将袖子吹得宽大鼓鼓,更像坠了两只花苞。
遇见了风,袖口底端的绕花小雀也更是活灵活现,仿佛下一刻便要飞里布料之上。
不远处的人身穿绣青叶竹纹墨绿圆领袍,配了条玄墨色细窄腰带,中间还镶了颗拇指大小的白玉翡翠石,通身的气派矜贵。
男人如芝兰玉树般立在那里,却涟漪直直朝他小跑过去。
小脸满是雀跃,全然不见刚醒来时的疲乏:“我们去哪里钓鱼?”
沈酩殷饶有兴趣地扫了眼她的裙装,嘴角轻勾:“山庄里有小湖,养了不少供耍乐的鱼。”
跟在他的手边走,却涟漪一路都不老实。
一会儿偷瞄他的五指指腹上的薄茧,一会儿又去踩他的影子边框,活脱脱是个没怎么出过门性子又跳脱的娃娃。
早就察觉到这一切的沈酩殷在心里叹了口气。但并不抗拒,反而有点享受这种气氛。
到了山庄后侧的小湖,却涟漪兴冲冲地搬着小凳子乖乖坐好,主动到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存了什么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