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素开始蔓延扩散,沈酩殷感觉到四肢变得酥软,拼着命抬起手,为他心爱的姑娘擦去泪水,瞳仁中闪过一丝愧疚。
“别哭,你哭了不好看,我最怕你哭了。”
他的手一如既往的冰凉,可这次,却涟漪没有躲开。
她反握住那只比自己大了一圈还多的手掌,咬着贝齿,边哭边说:“对不起沈酩殷,我是个灾星,我害了你……”
没有回应她的道歉,或者说,根本没有力气去回应了。
男人的下颌压在她的肩头,微不可查的低哑声音溢出来,却不足以传到小姑娘的耳边。
“岁岁,我只有你了,我做不到让你比我先走。”
临末,他的嘴角噙起一抹别样的弧度,像是嘲弄自己的愚蠢,又好像是因为能死在她怀里而感到满足。
眼皮越来越沉,不受控制地压地严实。过往二十二载的记忆开始涌现,疲惫感将他整个淹没,它们像是走马灯似的跳跃闪烁,而作为记忆的主人,沈酩殷却没有权利叫停。
弩箭手就站在二人身后十步的位置,看着那个突然出现挡箭的男人,狠皱着眉头,欲再发一记。
却被身旁的人拦下。
看了眼那张疑惑不解的脸,玄明轩食指微屈,压在唇边,眼底是不加掩饰的疯狂:“就这样看着他们死,不也挺有意思的吗。”
不知何时,飞雪从九重宫阙直入凡间,纯白飘舞,最终落于发丝间、衣袍上。
攥着最后的力气,却涟漪想要握住那只已经变得冰凉的手,可她实在好困好累,任由怎么努力都做不到。
最后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带着转瞬即逝的热意。
“沈酩殷,对不起。”
如果有来世,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第2章 少年气
隆冬腊月里,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整夜。
彻夜的大雪,鹅毛软丝落了满地,将色彩沉重的蜀京妆点得如画一般。
这是却涟漪重生后的第三天。
两日前,她从满身是血的男人怀中闭上眼睛,再醒来,就发觉自己回到了十四岁。
就是这年的冬天,她对杀千刀的玄明轩一见钟情,反倒是把那个将她事事都捧在心尖上的人弃如敝履。
思绪来不及停留,急促的脚步声将她拉了回来。
“见过郡主,夫人从宫中带回来两盒首饰,唤您去挑挑。”
小碎步走过来的是齐云侯府女主人屠氏的贴身女使,白水。
白水行了个规矩的礼,假装不经意地带了句:“世子今日也回来了,想来就在夫人处请安。”
“沈酩殷回来了!”却涟漪眼前一亮,也顾不上那么多,提着裙子就上了雅廊,步伐微显凌乱。
望着小姑娘欢欣雀跃的背影,白水勾唇。看来真的让夫人说对了,这位蕙安郡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轻视世子,反而此番看来,重视得很呢。
却涟漪腿脚不算慢,可等她匆匆抵达正厅时,满心欢喜期盼看见的那位已经走了。
但也就是前后脚,毕竟连他用过的茶都还升着热气。
急忙掩下眼底的失望,她笑吟吟地走过去:“见过夫人。”
瞧见她来,屠氏展颜,示意让她快坐。
屠氏虽已年过四十,可相貌依旧昳丽非凡,沈酩殷作为她的儿子,于容颜上完全承袭了这份凤骨龙姿,尤其是那双如出一辙的桃花眼,不知令多少待字闺中的小娘子念念不忘。
重生后的这几天,却涟漪也经常于侧卧近眠时痛骂自己当初的眼瞎。
刚坐下,屠氏就抬手招人,把桌上的首饰盒抱到却涟漪那里,豪气万丈得让她随便挑喜欢的拿。
乖巧应了声,却涟漪垂眸认真看向妆匣。
里面每一样都是放在外面有价无市的珍宝,若不是亲眼瞧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堆的是馒头松饼呢。
想至此处,她的心窝又软下去两分。
前世因为她的不成熟,害得屠氏这个打心底里对她好的长辈与世长辞,可自始至终沈酩殷都没怪过她,甚至连句重话都没有。
越想鼻子越酸,她吸了吸,淡定地拿起一只红玉镯子:“屠姨母,我可以拿这个吗?”
一声姨母,把在座的人都听愣了。
倒不是因为逾矩,恰恰相反,屠氏在半年前刚把她接来时就说可以喊她姨母,这样显得亲近,可却涟漪面皮薄不好意思,又怕别人说她有意攀上齐云侯府,便一直都中规中矩地喊“沈夫人”。
而屠氏虽然明面上没什么,可这事在她心底一直都是一块遗憾,她怕这孩子太过懂事活得不潇洒不自在。
而眼下却涟漪这甜甜的“姨母”喊出来,可把屠氏听得是一个心花怒放。
当即便说:“可以!当然可以,漪儿想拿什么都行,你把这一箱子全拿走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