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她,以为这个人是满嘴漂亮话把她哄得团团转的玄明轩,但忽略了满眼满心都是她,却偏偏不会用嘴诉说情愫的沈家世子爷。
这场梦还再继续推进,过往的一切走马观灯般浮现眼前,根本控制不住,情绪的高涨与低落一轮轮交替,连带着心脏也瞬间从山之巅落入谷底,再被迫飞高。
重生后的这一切,宛若才是大梦一场。
从她肆无忌惮地靠近,将遮盖在他心脏上的那层厚重的幕帘撕扯下来,再次将他捂热。到他们交付真心,做了关系最亲密的人才能做的事情,从牵手、拥抱,再到亲吻。
窗户纸早就被戳破,用了各种浆糊都粘不好的那种。
直到最后,纵然沈酩殷一直瞒着她,甚至间接害得她险些毁容,可说到底,却涟漪拎得清,知道这事不能完全怪他。
说到底,她就是不甘心,就是不服气罢了。
就是想折腾他,就是想看着他为了哄自己,用尽浑身解数。
这场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实在是太长,却涟漪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居然因为受凉而发了一场高热。
待花青抱着脸盆进来时,便瞧见小姑娘低低喘着气,侧躺在软塌上,小脸红扑扑,秀致的眉头都是紧紧锁着的。
她吓一跳当,当即便慌了阵脚,手里的脸盆都险些扔出去。
后怕地抓紧木头盆的边缘,她才着急忙慌地喊道:“来人啊!郡主病了,快去请郎中来!”
郎中很快就来了,一番望闻问切后,总算知道小郡主只是普通的受凉,并无大碍,只要吃上两副药,再歇上几日便会痊愈。
花青松了口气,谢过郎中后,又有些不放心地朝却涟漪看过去,忍不住问:“郡主身子一向康健,怎会突然病气入体?”
留了山羊须的郎中不紧不慢地捋了捋胡子,只道:“这几日天气转凉,京中不乏生高热的例子,姑娘不必担心,蕙安郡主吉人天相,这也不是什么大病,想来很快便会苏醒了。”
再次道谢后,花青特地将人送走,临近小院院口还特地多了给一枚碎银。
随着太阳东升西落,风势也逐渐小了下去。
这日过得极快,仿佛果商菜农才刚刚出摊没多久,便要推着小车从东西二市离开了。
花青端着刚煎好的药液推门而入,可一抬眼看清坐在床榻边上的人,再次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沈酩殷朝这边看过来,目色平淡,没什么起伏的波澜,只见他捧着小姑娘纤柔的腕子冷冷吐出两个字。
“出去。”
花青不敢置否,将乌黑的苦药端放到门口的小桌上就赶忙出去了。
即使她连沈世子是何时来的都不知道,也是放心由他照顾郡主的。
等到小丫鬟的脚步声消失,沈酩殷才站起身,将药碗端了过来,再次折腰而做,慢悠悠地捏着调羹,试探地舀起一勺,细细地吹着热气。
药很快就凉下来,他将玉白的勺子递近她唇角,试探性地喂了丁点儿,所幸小姑娘病了后很听话,即使还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依然乖乖张开嘴,将苦哈哈的药吞咽下去。
他低垂着脑袋,喃喃自语:“岁岁别怕,我就在这里,在这里陪着你。”
这一夜,却涟漪又是一场浑浑噩噩的梦。
而且是难熬的噩梦。
梦魇终于收尾,却涟漪颤巍巍地睁开眼,刚醒来,便瞧见熟悉的男人趴下床沿一侧,睡得正浓。
叠起软被到腰腹处,她小心翼翼地坐起来,目光根本无法从他发顶的玉冠上挪开,反而越看越细,越看越深。
手指不听使唤地去摸他的发丝,心里分外不是滋味。
从出了一身的汗便能得知,她生了高热,而这人又恰好出现在这里,还睡着了,就更好猜了。他一直在照顾她,就这样坐在这里守了很久。
因梦境中所有的故事都同他有关,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情绪也都冠着他的名字,虽然嘴上很不情愿直白地承认,但她好像真的中毒了。且病入骨髓,每每想起,四肢百骸都跟着颤抖。
此病,为“情爱难解”。
是病,更是一场咒。
她想得正入神时,男人突然就醒了。
匆忙收回手,摆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泰然,却涟漪眨巴了下眼睛,看过去时正好对上了男人的似笑非笑。
“醒了?”他的嗓音还有些哑意:“想吃什么吗?我去吩咐小厨房给你准备。”
没有敷衍地问上一句饿不饿,毕竟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怎么可能不饿呢。
没有着急回答他,却涟漪只神情寡淡,一本正经道:“沈酩殷,如果我一直没有原谅你,你是不是就会这样一直来找我?”
沈酩殷答得自然:“若岁岁一直不原谅我,那我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来找你。古人云‘烈女怕缠郎’,不是没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