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拧巴,沈酩殷面色阴沉。
对他来说硬闯进去见人不是什么难事,可难得是小郡主铸在他们之间的高墙,现在见不到人,任由他再舌灿莲花也不管作用。
叹了口气,他无声地行了个礼,没有固执地要进去。
瞅见他安静地离开,花青也松了口气。实话说,从带着不让沈家世子进来的吩咐过来时,她的心就格外忐忑,毕竟真要算起来,一个是以一敌十的武侯子嗣,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这该怎么拦呢。
目送他离开,花青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紧接着给看门的两个小厮对了个眼色,这才晃着缓慢的步子回到小郡主的院子里。
她回来时,正好看见却涟漪对着一只雕到一半的小木簪子发呆。
“郡主,沈世子走了。”她出声提醒。
良久,没有传来回应。
花青抿唇,再次道:“郡主?”
却涟漪总算有了反应,眸光一动,下意识将木头簪子揣进宽大的袖口里,茫然地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丝不太好看的弧度:“可说了什么?”
花青摇摇头:“只说想见您,说有重要的话想对您说。”
“没让你转达?”
“奴婢也提了,可世子他不愿意。”
“不愿意?”秀眉微蹙,但很快又舒展开来:“随他吧,爱说不说。”
语罢,她从小小的一只秋千上站起身,简单活动了一下腕子,握着木头簪子的五指不知不觉收拢,若是仔细看,不难发现“川”字纹开始微微渗汗。
这支木头簪子是她从前段时间就开始做的,但因为惰性上来,也就是三四天才动一刀,拖拖拉拉地滞到现在,进度连一半都没有。
但也巧了,因为用不到了。
或者说,她已经不想送出去了。
起初她多番猜想过,像沈酩殷那等谪仙般长相的人儿,佩上这看似清心寡欲的木簪该是何等风姿,但现在她已经不好奇了。
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混蛋玩意儿!
“我去睡会儿,你去把有关海船的商贸往来翻出来吧。”却涟漪驻足回眸,懒散的眸色中透出几分凌厉。
花青屈膝颔首,低声一应。
这件事郡主前几日就跟她提过一嘴,说再等两日便要亲自去一趟江南,说要查看手底下几只海船出海经商的状况,还说这些能赚钱的大物件必须牢牢抓在手里。
一墙之隔外,是腾腾的春光。
旭日当头,灼热顺着发丝扫下来,连带着衣襟处、袖口边缘都是热浪。
回侯府想办法的沈酩殷被人拦在半路,对方当头一棒问下来:“她不想见你?”
被问的人扬眉:“若是想见我才奇怪吧,无妨,来日方长。”
燕屠深深皱着眉,显然很不满意一句“来日方长”,似乎在他心里,既然两个人心意相通就不应该把战线拉得如此长颓。
“那舅舅你想她了吗?”
没有半瞬的间隔,沈酩殷不假思索地答道: “想,当然想。想到只要她愿意见我,愿意再同我说说话,我宁愿再挨一巴掌。”
指腹贴在唇角,燕屠又问:“那你可以扇自己一巴掌啊,指不定却涟漪就心软了呢。”
“……”桃花眸微眯,满脸都是不可言喻的复杂。
等等,这个方法似乎也没听起来那么荒谬,指不定是可行的。
沈酩殷如是想着,脑海中有一条看不见的丝线在悄然中有了路径,饶过山川密林,避开荒原大漠,直达城池堡垒。
“殿下,您可真是个天才!”
沈酩殷猛地抬高声量,两只手搭拍在面前少年的肩头,激动万分。
眨巴了下眼睛,燕屠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但立马回神,以为他在说自己方才提到的“示弱打法”,不由得笑出来。
唇角勾起,连出一对乖巧的酒窝,圆溜溜的瞳仁闪着纯善的光,如他的名字一般。
即使是满身漆黑的檐下燕,也身怀最赤忱的心脏。
“那小舅舅接下来准备如何?”他又问。
收回了一时情急乱了方寸的手,沈酩殷顺势摸了把坠在腰带下的祥云纹圆白玉佩:“自然是给自己一巴掌,去哭两嗓子,指不定就有人心软呢。”
“那小舅舅打算什么时候去?”
“就今日。”
话音刚落,他又想起另一件头疼的事情,太阳穴一紧,连带着神色也凛正起来。
“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去解决一个大麻烦。”
第60章 翻高墙
戌时。
夜正浓, 月高悬。
此时正赶上武侯们巡夜的时辰,大街小巷无不静谧。白日里喧嚣热闹的主干道此刻也安静如鸡,只偶尔能听见一阵阵巡夜兵将步履匆匆的想动, 以及佩剑与腰间布料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