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瞧出来了小郡主眉宇间的轻微不耐烦,花青动作上也不敢耽误提着裙子,三步并作两步,没几下就走到了那妇人面前,询问了几句后心生不忍地掏出两块指甲块大小的碎银。
妇人惊恐地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
花青解释:“这是蕙安郡主看你可怜特地赏你的,你收着便好。”
惊恐之色褪去,转而成了一脸歉意。
她双手合十,匆匆拜谢,口里还喋喋不休地念叨着说道:“谢过佛祖,谢过菩萨,让我们娘俩遇见了贵人。”
花青又道:“既知是贵人,那收了钱还不快速速离开,不许再有拦车之举。”
妇人连连点头,不敢不从。
“且慢。”
少女清亮缓柔的嗓音从前方的马车里传来,妇人循着声音望过去,果然望见了那位天仙般的蕙安郡主。
小郡主唇红齿白,杏眸潋滟,如十里春水孕育其中。巴掌大的小脸白皙娇嫩,喂有脸颊两处抹了大拇指大小的浅浅粉色,再配上眉心处的一抹桃花钿,说声娇艳欲滴也不为过。
美得让人猛吸一口气,随之忘记了呼出气。
一瞬的恍惚后,妇人红着脸,说起话来也磕磕绊绊:“见过郡主,给郡主请安。”
却涟漪摆手,示意不必在乎这些迂礼。
脆藕般雪白纤细的小臂抬起,顺势取下耳垂下的一对金莲耳铛,让花青送到了妇人沾了脏泥的手心里。
妇人这下更慌了,不敢收这么贵重的首饰,看着那对精美的金灿灿的芙蕖像是看熊熊燃烧的火种:“这、这怎么敢收呢!”
却涟漪懒洋洋道:“收着吧,萍水相逢,就当本郡主给这孩子的见面礼。”下颌一动,指向她怀中襁褓里的娃娃。
听到贵人这么说,妇人知道再怎么不好意思也得收下了。
瞳仁里的感激之色更加明显,满脸都是无法言喻的惊喜与恍惚。
这般价值千金的宝物,真的就这么给她了吗。
回到马车上后,却涟漪吩咐马车快些离开,这毒辣的太阳晒得她晕头转向。
注视着马车离开,灿阳依旧,激得汗渍直下。
或许是嫌弃这份燥热太痛苦,连远方过路的风都不愿意在此停留。
扫了眼臂弯里早就没了呼吸的死婴,妇人嘴角勾起一残忍的笑。
“不愧是京城,好心人就是多啊。”
死婴被随手丢开,闪着光的耳铛推进了耳洞里,纯色的莲花座摇摇晃晃。
—
装饰大气的马车停在灵瑕寺正前方,左右四邻皆是各方世家的马车,还都绑着属于他们的家族族徽。
待马车听闻,轻便的木头阶梯放好,却涟漪才慢条斯理地踩下来。
她今日挑了一件白底绘黑鹤的缕金丝连身裙 三千青丝配了一只缀了青石的银簪,难得的娴静充斥了浑身上下,是水墨画里走出来的江南风情。
一双脚才刚踩到地上,却涟漪一打眼,便看见了好久不见的熟悉面庞。
是怀阳公主。
听闻自从那次诗会后,燕屠以“教公主礼仪”的名义,给她安排了十几个教导嬷嬷,日日将她钳制在宫里,半点自由都摸不着。
这么久不曾露面,也难怪脸色这般差。
她如是想。
她懒得去跟之前一直找自己不痛快的人虚与委蛇,目光只在她身上停了半瞬就不疾不徐地挪开,她神情淡然,仿若什么都没瞧见。
嘴角噙了一分不易察觉的笑,既不会让人觉得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又不会显得太亲切好像着急去贴冷屁股。
跟沈酩殷学的。
想到那个人,却涟漪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有一根很重要的线断开了,然后垂在心房两侧,不受控制地乱飘。
是一种相当不自在的感觉。
跟他……有关系吗?
摇了两下头,却涟漪苦笑,奉劝自己别胡思乱想,更不要将什么事都挂在他身上,她才不要那么黏人,又不是没了沈酩殷就不能活。
不自觉想到先前外祖父拉着她私底下说的那些话,却涟漪又觉得压在身上的石头是甜的。
外祖母过世,母亲的身份又不适合露面,而外祖父不希望自家的产业流落到外人手里,因此后者希望她来接手。
她大概看过一圈了,光在蜀京内,从茶叶铺子、盐铺,到胭脂水粉铺和成衣铺子,其余大江南北还有不计其数的行商海船。
若不是因为“士农工商”的歪道理,王府的产业怕是还会多上几倍。
也是因为那个傍晚,却涟漪才知道濯王府到底是何等水准,这可真真是富可敌国啊。
像是被塞进了一只糖心馒头。
虽然微微噎,却甜得唇齿发颤。
正想的入神,眼帘前黑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