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着头择菜,面上没什么表情。
择完菜,婉玉挽起袖子,慢悠悠地开始生火。
良善之心也得看是对谁,她怜悯幼时丧父母亲眼盲的姜冉,同情后厨想要丢掉的小狗,却不会对裴虎心软半分。
像裴虎这样作恶多端的人,最好是死了算了。
没一会儿,裴氏挎着篮子回来了,她喜滋滋地拿了张药方出来,笑道:“这回的药一定管用,刘麻子他娘给的,说是她远房表叔就是喝这个好的。”
他们从绍兴府来到京城,就是为了给裴虎治病。裴氏原先打听到京城有一位姓胡的名医,可以治好裴虎的腿,千辛万苦到了京城才知道,那胡半仙竟然是个骗子,早就被推到菜市口斩首了。
裴氏不死心,在京城又寻了几位大夫,倒真起了作用,裴虎虽还不能起身,但小腿已经有了知觉。
只是这一来二去的,盘缠已经花光了,裴氏当掉了自己和婉玉所有值钱的衣裳首饰,依旧是杯水车薪。
裴氏自己没本事,只能把主意打到了婉玉身上。
婉玉的娘是当年绍兴府有名的歌姬,婉玉继承了母亲的好嗓子,又弹得一手精妙绝伦的琵琶,酒楼里坐一天,裴虎的药钱便不用再发愁。
婉玉与裴氏签了契约,等她赚够了银子,为裴虎治好了病,裴氏必须告诉自己母亲的下落,并且放她自由。
只是裴虎的病不太好治,裴氏请了不少大夫,都没能让他重新站起来。
无奈之下,裴氏便四处去寻找偏方。
她不识字,别人给了方子,都是婉玉去抓药。
婉玉垂眸看着手中的药方。
左不过还是那几位药。黄芪、玄参、天麻……
目光往下,在看到一行小字时,婉玉挑了挑眉。
白芍一两……
裴氏见她不说话,连忙问道:“怎么了?可是这方子有什么不对?”
婉玉回过神,神色淡然,“不是,只是这剂量有些重。”
裴氏白她一眼,“你这小丫头懂什么,刘麻子他娘说了,剂量重才对呢。”
“虎子那腿啊,就得下猛药!”
婉玉没接话,端着饭菜出去,和往常一样,先端到裴虎屋里。
裴虎饿极了,端起碗狼吞虎咽,婉玉站在帘下,冷冷看着他。
“给老子吃的是猪食吗?肉呢?”裴虎抹着嘴,把碗筷摔在地上。
他看过来的一瞬间,婉玉目光立马变得温和柔顺,她拾起筷子,低声道:“大夫说你不宜吃荤腥,裴大哥暂且忍一忍。”
她的声音本就清甜,故意放软了声调,裴虎顿时酥了半边身子。
若不是爬不起来,裴虎早就把她按在身下了。
婉玉收拾了碗筷出去,裴虎令人作呕的目光像一滩烂泥,黏在她身后。
她在屋檐下驻足,微微转过脸。
气死风灯幽微的光照在她脸上,纤长的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暗影,婉玉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来。
鬼魅一般,带着危险的美艳动人。
*
永宁侯府澜福院中,姚氏正与儿媳苏瑶说着话,丫鬟们将一匹匹精致的绸缎码在桌上,姚氏指着一匹石榴红的妆花缎说:“这颜色衬你,年纪轻轻的,合该穿的鲜艳些。”
苏瑶捏着帕子,羞涩点头,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又暗淡下来。
姚氏也知道她在愁什么,成亲这么久,燕儿与苏氏都未圆房。新婚时,燕儿还在病中,等到病愈,这孩子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待苏氏格外冰冷,如今更是半夜才回府,从不往苏氏房里去。
身为母亲,她只能劝一劝燕儿,但从沔洲回来后,儿子的性子越发强硬,老太君也不再多加管教,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能在其他地方多补偿苏氏了。
“你也别急,燕儿这是没想明白呢,他年纪小,不爱拘在家里。”姚氏轻拍苏瑶的手,安慰道:“咱们陆家的郎君从不在外头胡来,瑶儿放心便是。”
苏瑶怯生生看她一眼,红了眼眶,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心里却并不在意这事。
陆嘉彦不与她同房,她其实是高兴的。
她不喜欢陆嘉彦,一点都不。
两家议亲时,陆嘉彦刚要去沔洲打仗,英国公夫人的寿宴上,她瞒着爹娘,和一□□好的姐妹偷偷去了前院校场,想看看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样子。
一群华服公子之中,身着深蓝云纹劲装的永宁侯,确如传闻一般俊美无双。
只是他看起来有些冷峻,莫名让人胆颤。
后来不知何处窜进一条毒蛇,世家小姐们惊声尖叫,陆嘉彦弯弓搭箭,一箭将蛇射死,死蛇正巧掉在苏瑶脚边,血染红了她新做的绣鞋。
苏瑶吓得脸色苍白,泪盈于睫。